“当然是住那间了!”
“不用等花大娘醒来,问一问她?”
贺平安发愁的脸拧在了一起:“你等她干什么啊?她这会子要是醒了,你今晚能不能住还不知道呢。趁她没醒,你就先住着啊。”
衡羿点了点头,拂袖离开。
夜深了,他躺在书房的那间小床上。
床实在是很小,他都没办法躺平,只能微微蜷缩着身子,要么就是腿伸到外面去。
枕头上有清淡的皂角香气。
床上还放着一个小篓子,里面搁置着一些针线。
他之前在天上的时候,经常看花祝年,在这个小床上做针线活。
针线穿梭间,有一种神圣的母性。
做累了,她就会将小篓子推到一旁,躺在枕头上睡一会儿。
每当她躺下来的时候,他都很担心她翻身时,会不会被篓子里的针扎到。
不过,她的睡相一向很好,平和又宁静。
有时候,他觉得贺平安很幸福。
或许,刚刚在她的梦里,那些话讲得有些重了。
她后半生孤苦,又没什么精神支撑,只是喜欢供奉个小泥像,又招谁惹谁了呢?
他好歹也是执掌三界的神明,众生无论好坏都是他的孩子。
花祝年不过是一个小可怜,他对她,应该更慈爱一些的。
衡羿在这张小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
看到了地上的板栗壳。
板栗是早些时候,花祝年供奉给那个泥像的。
剥壳后,又被她攥在手里。
被打得受不了,才勉强地松开。
正如残忍命运一直在磋磨她,可她对他的心,竟然始终都未变过。
白月光的威力就在于,就是白月光本人来到她面前,都打不过她心里的那个。
衡羿有些睡不着了。
他从床上起身,走了出去。
菜地里的菜都在月光下安眠,衡羿走到花祝年挨打的地方,拎起衣袍蹲了下来,仔细地在土里寻找着什么。
没过多久,他眼前一亮,找到了!
几颗被贺平安踩进土里的板栗,烂唧唧地躺在土坑里。
他将板栗捡起来,小心地用手抚去上面的泥土。
泥土上沾染了花祝年的血,新鲜的板栗有股血腥的味道。
衡羿放进嘴里,咀嚼了很久,缓慢地咽了下去。
像是吃下了她半生的血泪一样。
谷物都是因天地的造化而生。
不能浪费粮食。
早上的时候,王寡妇早早地来到院子,大声小话地跟贺平安说着什么。
衡羿都被吵醒了。
他坐在床上,推开窗往外看。
王寡妇哭中带笑,笑中带哭,又哭又笑地对贺平安说道:“平安哥啊,你说我这花嫂子,昨天吃席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起不了炕了呢?以后,你可怎么办啊?这家里也没人给你做个饭。你还没吃早饭呢吧!”
第006章 后生啊
这位王寡妇,衡羿是知道的。
她也是花祝年的老姐妹儿。所有跟花祝年有关的人,他都在天上细细地了解过。
花祝年年轻的时候,性子孤傲冷僻,只爱看书,不善交际。
没人会想到,后来她会变得像个圆润的糙皮土豆一样,跟谁都能滚过去招呼两句。
当然,一时说得不对付了,也是要骂大街的。
外表看起来比谁都暴躁,心地却是比谁都软。
花祝年跟王寡妇是很早就相识的。
当时,贺平安和王寡妇的男人,同被抓去打仗,留下花祝年大着肚子在家,村子里的女人们互相照应,王寡妇给花祝年伺候过月子。
后来,贺平安回来了,王寡妇的男人却没回来。
听说是夜奔三千里,就为了给将领送信,信送到了,人却累死了。
走得不算痛苦,一瞬间的事儿。
王寡妇当年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寡妇,再加上没儿没女的,难免招村子里一些老光棍惦记。
人性如此。
一旦听说人家老公没了,又没留下后,就起了各种欺负的念头。
花祝年就教王寡妇,只要在外面走动时,手里就拿着个菜刀。
谁敢近身,照头就劈,果然吓退了一干子老光棍。
平日里,如果房子漏雨的话,花祝年也经常让贺平安,去王寡妇那里帮忙修缮。
别的寡妇门前,或许是非多。
可王寡妇门前不一样,几乎没人敢嚼舌根子。
不仅仅是怕王寡妇的菜刀,也是怕花祝年站村口骂大街。
花祝年是读过些书的。
骂起大街来,别有一番味道。
脏中带理,理中带脏。让挨骂的人,觉得被千刀万剐了一样。
一番痛骂下来,没几个遭得住。主要还是,她总是站得住理。
花祝年的暴躁性子,就是在底层中,一点点磨砺出来的。
当富贵小姐的时候,她不用露出锋芒,不用歇斯底里,可一旦沦落底层,就需要亲手撕毁那个养尊处优的自己。
不然是生存不下去的。
底层的生存逻辑很简单,抢夺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