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光语气无比平静,带着某种摄人心魄的诱导:“谁说掉下悬崖就一定会死?也许你口中的九光摔残了、砸伤脑子失忆了。”
弥青动作果然犹豫起来。
“这样的病人,我药王谷不是没有见过。”九光轻描淡写地撒谎。
弥青的理智在迟疑:“……真的?”
九光却不想让他如意,不再顺着他说话:“真真假假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没别的事就放我下山,让外面的看门狗别拦我。”
弥青目露凶光,正要逼问,九光上前一步,剑身便微微刺进她脆弱的脖颈肌肤,沁出一串血珠子。
弥青大惊失色,猛地把手里的剑扔开:“你疯了!”
九光淡定地反问:“你拿剑不就是要杀我么?我主动寻死你却不让,既然如此,就放我走。”
她瞥一眼掉在尘土里的剑,转身要走。
“不,你不能走!”弥青追上来拦住她:“你必须留下来……没有我的命令,你下不了山!”
九光抬起眼看他:“你要囚禁我?”
弥青表情凶狠:“是又怎样!”
九光佯怒:“疯子。”
于是她成功留了下来。
一个是愧疚难当的囚禁者。
一个是心怀鬼胎的被囚者。
现在都如愿以偿。
昨晚那顿饭,弥青自认招待不周。今天没有食言,亲自带着九光上山打猎,说要给她做肉汤吃。
九光本来以为,一百年前在玄鸟峰上,弥青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伪装。可他今日捉兔子使用的却是机关陷阱,而没有直接用灵力击杀。
于是她猜测,在没有灵力这件事上,他没有骗她。
或许正因为他确实是凡人,当初她才放松警惕,轻易相信了他,导致酿成大错。
九光沉沉地敲响警钟。
在山林中穿梭着,弥青提着捉到的野兔子,带九光来到一处山崖前。
风有些大,吹得九光衣袍翻飞。
弥青看着她,仿佛陷入了深埋心底的回忆,喃喃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像她……”
九光装作没有听见。
她没问是谁,但她大抵知道答案。
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明明已经打到兔子,本应该回去。
弥青不知不觉走到崖边,眼神空凉地看向远方:“每次来到这里,我都想着,就这样跳下去吧,就好像跟着当年的她跳下去了,从此永远在一起……”
说着话,他张开双臂,身体向前倾,慢慢倾倒至一个危险的幅度,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
九光平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她以为自己会任由他寻死,毕竟那就是她为他选的归宿。
可最终她喊住了他:“你疯了。”
弥青仿若大梦初醒,满头虚汗地倒退回安全地界,瘫坐到地上。
平复许久,他抬头面向九光:“疯算什么,离死还远着呢。”
他站起身,拿出背篓里的小锄头,去旁边树林里采草药。
心有所感之下,九光独自走到崖边,半只脚掌踏出断壁,垂眸看向崖底。
但让她大失所望,这儿远没有玄鸟峰的山崖高,也没有玄鸟峰陡峭,只不过是一面倾斜的山坡罢了,无非是略有高度。
她正欲收脚,背后响起一道惊惧的呼喊:“你快回来——!”
弥青不知何时回来的,他的背篓失了手落地,目眦欲裂地盯着她。
九光若无其事地回身,跟他对视。
弥青跑向她,把她从崖边拉了回来,心有余悸地大喊:“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寻死!”
九光声音冷淡,问的却是另一件事:“这下面是哪儿?”
“……山脚西麓。”
回到院子,弥青把用陷阱捉到的野兔子剥皮剁肉,清洗干净放进锅里,炖烂后端出一锅鲜香的兔子汤。
饭菜准备妥当,弥青站在三步开外,低着头对院子里的人小声招呼:“吃饭了。”
自从强行留下她后,他一直不敢拿正眼看她,除了发疯的时候。
九光坐在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下,饭桌被抬出来摆在这里。
心安理得地吃饭,同时她在心里盘算接下来的计划。
昨日中山宗少宗主定亲的祭祀被打断,不日后一定会重新举办,到那时应该还会像昨天那样拿出玄鸟翎祭天祈福。
倘若中山宗有所防备,不拿出玄鸟翎了,那她就只能从弥青这边下手。
她暂且耐心等待几日,不久自有分晓。
饭罢,弥青拿出刚才打猎时在崖边采的草药,细致地捣成药泥,递给九光,愧疚地说:“……活血化瘀的。”
九光这才知道这草药是给自己的。
她沉默半晌,等到弥青紧张地开始发抖,才伸手接过来,对着水缸的倒影给自己脖子上的剑伤上药。
清凉的药汁刺激着伤口,她一声不吭。
弥青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等她上药完毕,他犹豫良久才靠近,问:“伤口还疼吗?”
九光觑他一眼,道:“拜你所赐。”
“我……”弥青自知理亏:“以后再也不会了。”
“不过,你刚才上药的手法……”他咽下了后半句。
当年九光救下他时,也是这么替他上药的。
弥青迫切地追问,目光看着她,寻找着故人的神韵,“刚才我一直在想你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你说,药王谷救过掉崖后失忆的人。那你呢,也许你本来是玄鸟峰的人,被药王谷救走,才成了药王谷的弟子,只是你忘记了……”
“我生来就在药王谷,谷主与我情同父女。”九光把声音咬得极压抑,表现出气愤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