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他要在这等她,跟她问个清楚。
九光不紧不慢地走在林间小路上,耳边微风轻拂,鸟雀在密林上空盘旋,时而又飞入林中。
她既不想走得太快,回去看见弥青那张脸;又不想走得太慢,没能在天黑前赶回。
其实她很想停留在这方静谧的山林中,忘却世间的一切纷扰……等到拿回玄鸟翎,就从此在鸟鸟谷隐居吧,她这么想到。
遥远的千里之外,还有人在等她回家。
第二日,天色时好时坏,似乎不日就要下雨了。
弥青在赶工给木床刨平铺板,再有一日就要做好了,趁着这两天还有太阳,要赶紧晒干。到雨期他就有时间慢悠悠地熬桐油,等雨后天晴日给木床刷油,再晒干就能睡了。他这么打算得好好的。
弥青顶着满身的木屑,看见九光又要出门:“你要出去?床马上做好了,你不看看?”
九光迟疑了。或许是结局只剩四天就可分明,她懈怠了伪装,发自内心想独自去往后山的草坪,不愿留下来陪他。
有些话,弥青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难以说出口。他昨日回过神来时,四处找不到她,天知道他有多么不安。
此时她投过来一抹目光,这里面他看出来又带着拒绝的意味。
这一瞬间他忍不住怀疑,那晚她哭着说喜欢他,是真的吗?
他喉咙在发紧,眼角突然酸涩,很想问问她,是他对她不够好吗,为什么她依旧不肯对他敞开心扉?
面对弥青仿佛要落泪的表情,九光无声地叹一口气:“好吧。”
她坐回到院中的木椅上。
接下来她看了一整日的刨木花。
间或喝到一杯他给她倒的茶。
兴起时,她问道:“你的木工是跟谁学的?”
弥青抬起头擦汗,沉默片刻,第一次以骄傲的口气提起父亲:“我爹,他精通机关和射术。”
按照这些日子打听到的消息,九光转眸回忆这个人,应该叫……殷公?
此时此刻,弥青心中感到史无前例的满足。这种盈满心间的简单和踏实,就算是当初跟九光在一起时,也从未体会过。
他想,他虽然对不起九光,可没有对不起明月。
木花比世间一切的鲜花都要美。
他跟明月一定会幸福,他愿意就这样跟她生活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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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草地上,漫山遍野开着矮矮的淡黄的、抑或雪白的野菊花。
弥鳯在这里练功练了一整日,频频往来路看去,都没有等到明月姑娘的到来。
她今天不来了吗?
他本来想着,也许今天她会睡在旁边那片阳光明媚的草坪,旁边簇拥着无数颗开得舒展的野菊花,她躺下时入目都会是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
所以他特意避开了这片野菊花海,以防灵力摧残了它们,省得到时候她又怪他破坏了她的休憩。
第 7 章
九月初一,正值拟定的祭天仪式前三日。
中山宗主夫妇把薄山宗主夫妇、弥鳯、薄雩琈还有一众干事都召集到议事厅的明堂。
中山宗主夫妇坐在中堂,下首右侧坐在头一个的却是薄山宗主夫人,薄山宗主反而退居旁座。其他人再列坐其次。
弥鳯和薄雩琈坐在左侧头两个席位。安排他跟薄雩琈坐一块,而不是放她跟其父母一块儿坐,他就明白今天要说什么事了。
既已心照不宣,他本该打气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听,可他环顾一圈,没找到表哥弥青,低下头略作思考,便不自觉走了神。
堂上说着话,弥鳯一个字都没有听入耳中,周围又嘈杂了一阵,只听突然一道声音发问:“那个守护玄鸟翎的小辈呢,怎么今日堂上不见?”
弥鳯回过神来,就见姑父殷公站起身对着那人回话:“今早本已派人去叫过青小子了,此刻不见人来……估计是那处小院地处偏僻,耽搁片刻也是有的。”
问话的正是薄山宗主夫人,她挂着似笑非笑的一抹讥讽神色,斜了殷公一眼。
自打弥鳯记事起,对薄山宗主夫人,论亲戚关系得叫一声舅妈的这位长辈的印象,就是她常年总是一副严厉刻薄的模样,让他既尊敬又害怕。而且他一直觉得,薄舅妈并不十分满意他这位准女婿,时常对他露出一副不怎么看得上的表情,或许是认定他天赋不佳吧。
此刻姑父被为难,弥鳯很是同情,打算待会儿见机解救。
薄山宗主夫人淡淡提起:“今日怎么也不见令夫人?”
这次没等殷公回答,旁边的薄山宗主先解释道:“这些年弥姑娘一直病着,今天又不是什么正经日子,何必强求她来。”
薄山宗主夫人的目光转到丈夫身上,定定盯他几瞬,极轻地哂了一声。
“好了,我懒得跟你们逞口舌之快。”薄山宗主夫人从座位上站起身:“那边该养病的养病,这边该成亲的成亲。无论如何,祭天那日弥青一定要捧着玄鸟翎来拜见!”
殷公连连答应:“这是自然。”
接下来安排起三日后的祭天仪式上各人的任务。
弥鳯离开座位,绕道姑父殷公身后,弯着腰对坐着的姑父殷公问:“姑父,表哥最近怎么了?”
殷公愣了下,粉饰太平地说:“挺好的啊,他一直那样。”
然而事实是,今早他派人去喊弥青,弥青把他派去的人骂了一通赶走,那人回来愤恨地说,青少爷在做什么木床,还放言道不许任何人打扰。殷公听得心头火气,前些日子好说歹说才劝住他安安分分配合举行完这场两宗联姻,毕竟如若搞砸了,他们父子在两宗那儿都要得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