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弥青问她,等雨晴后,跟他成亲好不好?
迎着他爱欲难平的眼睛,当时她一下子无言以对。答应,是违背本心的;不答应,又恐他识破她的虚情假意,再生出事端。
……或许她心底还有一丝不敢承认的动容。
这份感情的发展让她很是头疼,昨夜至今都没有想出万全的应对之策。
于是当弥鳯气喘吁吁、焦急万分地跑到她面前,说要立刻带她走时,她知道机会来了。
接下来她没有认真地反抗。
“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走!”弥鳯拉起九光的手:“他们要杀你,路上我再跟你说!”
他不由分说地牵着九光往山下跑,像跳跃的小鹿一样穿过草坪、跨过溪谷,藏进层层密林中,又从山脚下的某条小径神奇般地钻出。
弥鳯胸有成竹地相信,凭借他对中山地形的了解,肯定能跑出去。
可路过第一个村子前时,数支木箭迎面射过来。
箭矢如同迅疾的黑鸟直扑向猎物,瞄准后张开捕杀的利爪。
弥鳯惊异地仰起脖子,下意识从丹田中运出灵力击向箭矢,但是是毫无章法的阻挡,他完全没有把握能挡住这片来势汹汹的箭雨。
他差点以为要护不住明月姑娘了,他们两个都得在这里负伤。
然而幸运的是,这片箭雨神奇地被他击出去的灵力全部阻挡,要么当场击落,要么被扭转方向,四零八散地射向周围。
弥鳯长长地松一口气,转身赶紧关心九光:“怎么样,明月姑娘,你没事吧?”
九光将右手藏到身后,消散掉对方圆半里所有灵力的控制,后知后觉地做出受到惊吓的表情:“我……怎么回事,真的有人要杀我吗?”
“别害怕,我一定会带你平安离开这里。”弥鳯咬紧牙关,义无反顾地保证:“我绝不能让无辜的人被伤害。”
九光抬起略带惊惧和倾慕的眼眸,活脱脱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波光粼粼的目光刺痛弥鳯心脏。
弥鳯怜悯之心更加坚定,同时又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柔情在胸膛内慢慢化开。
第 8 章
相比于弥鳯的如临大敌,早在踏入这个村子前,九光的识海已经探查到,躲在暗处竖起弓箭的人,其实只是几个年迈的老人和稚子而已。
但她不能表现得对一切了如指掌,于是她只是跟从弥鳯的脚步。
所以在他失望地朝四周大喊:“殷姑父,收手吧,我一定要带明月姑娘离开。无论日后宗门有什么处罚,都由我一人承担,我绝不连累你,你收手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草丛中埋伏的人群里发出几声惊呼,随后七八来个人背着弓箭跑出来,为首的老者惶恐地跪到弥鳯面前,喊道请道长恕罪。
弥鳯被这突然转变的情形弄得茫然无措。
老者声泪俱下地解释:“半年前不知打哪来了头老虎,时不时就闯进村子里伤人,还吃了许多的鸡鸭牛羊,我们实在是苦不堪言!道长您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哪里斗得过那老虎,只能躲起来放暗箭杀它,岂料误伤了仙山下来的道长,请您饶命!”
然后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把村子的难处、对误伤他们二人的愧疚详细地说了一遍。
弄明白前因后果,弥鳯松一口气,放下挡在九光面前的胳膊,走上前去扶老者起来:“原来是这样,放心,我今天就替你们赶走这头老虎,绝不让它再为害村子。”
老者一脸喜色,连连拜谢,呼吁村民一起请弥鳯和九光进村子里稍作歇息。
弥鳯和九光被请到老者家吃了顿汤泡饭。吃饭时,弥鳯看着饭菜不禁叹口气,他知道老者已经是盛情款待他们了,毕竟老者自己家的人都没的吃,都躲在屋子里干活,可还是连他平时的饭菜十分之一都没有,没想到黎民百姓过得这么苦。
他想偷偷跟九光说,等到了大村子,他带她吃好的。但转头看见九光一脸平静地捧着碗,好像完全习以为常。
他顷刻间失语,原来只有他一个人习惯了锦衣玉食……他垂下头,羞愧感油然而生。
吃完饭,弥鳯急不可耐地提出请老者带路,他现在就去驱赶老虎。
老者欣喜中透着不敢置信的样子,估计没想到弥鳯不是说的客套话骗吃骗喝,而是真的仗义相助。
很快老者喊来了二三十个村民,但都是些老弱妇孺,在前头带路去老虎盘旋的那片树林。
找老虎花费了一些功夫,但九光相信,弥鳯对上老虎绝对是胜券在握,于是她气定神闲地跟在人群中,还有多余的心思观察村民们的神色。
于是她发现,村民中有个抓着细棍子的小男孩,看弥鳯背影的眼神总是仇视又怨恨,愤愤不平的样子。
按照九光多年来治理玄鸟峰的经验,她略一思索,便猜到其中的内情。
仙山之下,岂有安宁。
为什么老者见面就喊饶命?
为什么村子里没有成年男丁?
为什么村民对仙山道长表现得并不热衷?
或许弥鳯确实见识得少,但九光永远记得,当年玄鸟峰的宗众下山,绝对受到村民们的夹道欢迎,哪怕能跟她们说上一句话,村民们都高兴不已。
但是在这个村子,九光只感受到了敬畏、疏离。
其中的原因也很好猜。
她亲眼见到中山宗的情形,有灵力的修行者不事生产、纵情享乐,而做饭、打扫这些活都由普通的凡人在做。这些人从何而来?估计绝大部分都是就近来自山脚下的村子。
中山宗把壮劳力都召集到山上当仆人,却并没有庇护山下的百姓,老虎已经作乱半年却丝毫不管不问,只让这些老弱妇孺自己艰难求生,甚至一年四季还要征缴粮食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