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看见了这具尸体。
她顿时便觉得荒唐。
一条生命居然就这么被暗算,中山宗到底还暗藏多少阴险狡诈?
刚开始她并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具尸体,恰好便听见弥青的喊声。她退避到树上,也想看看弥青在看见尸体时,会有什么行动。
然后就是刚才那一幕,弥青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不闻不问地走了。
九光仰头看向中山顶部,中山宗所在的位置,轻声道:“百鬼横行。”
既然如此,她打算把中山宗夫人的尸体就地掩埋。
按理说应当送回给家人下葬,只是……死者为大,若是中山宗要举办丧事,就办不成婚事,更别谈拿出玄鸟翎祭天。
她原本只打算暂且蛰伏一日,待明日祭天大典如期举行,她夺回玄鸟峰,手刃仇人,便可圆满离开。
最好不要有任何事来打乱她的计划。
念及此,九光正要动手,察觉到异样,再次飞身躲避到树上枝叶后。
她向下俯瞰,一人从视野边缘绕进来,原来是弥青去而复返。
在她的注视下,弥青走到中山宗主夫人的尸体前站了一会儿,捡一片大棕树叶包裹尸体,再用树藤绑好,拖着带走。
九光一直看着他上山去了,她站得高,看见他一路走到半山腰,树藤压弯他的脊背,他继续往上走。
她心中百感交集。
约两个时辰后,弥青终于千辛万苦地拖着尸体爬到宗门前。
看守大门的四五个宗众快步跑过来,仔细一看棕树叶里居然是一具尸体,死者竟然还是宗主夫人。他们大惊失色,忙问:“怎么回事?”
弥青木然地甩开树藤:“不知道,尸体山脚下发现的。”
他脚步虚浮地往后山自己的院子走。
宗众们赶紧拦住他:“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怎么交代……”
“滚,不关我的事,别碰我。”
一阵混乱后,不久,中山宗响起哀音,整座中山吹起牛角号。
山脚下村子里搜人的宗众惊讶。
他们正碰见个稀罕的村子,村里居然猎到了一头老虎,虽然村民们都说没见到过什么陌生女人,但他们还是留在这不依不饶地盘问,要是能顺走一些虎骨虎皮也不错。
领头的慌张道:“事态有变,快回去!”
上山路上的弥鳯神情忧伤地抬头看向山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有人亡故?会是谁呢?
他担忧地加快脚步往回赶。
.
议事厅外,殷公脚步匆匆地赶来,到门口时慢下动作。
他不自在地咬咬牙,孤注一掷地迈步走进去。
弥鳯第一时间回到宗门,踏入议事厅时,第一眼看见正中央的棺材,还有父亲沉重的表情。他心中一下子惶惶不安,拖着脚步来到棺材前,看清死者的面容,脑子突然无法思考,先已经泪流满面。
旁边姑父殷公的语气痛心疾首:“是谁杀了嫂夫人?我们只有妖女九光这一个仇人,一定是九光改名换姓为明月,特地来寻仇杀了嫂夫人,然后意图再一个个杀了我们。请宗主您明鉴!”
上首的中山宗主一根根攥紧拳头:“一定要叫她杀、人、偿、命。”
弥鳯唰地惨白了脸色。
第 11 章
磕头祭拜过母亲后,弥鳯跌跌撞撞地走出议事厅。
他站在广阔的天空下,茫然四顾。
母亲死了,他很痛苦,悲伤充斥着他的胸膛……可是悲伤之外,他难以相信是明月杀了母亲,以及为什么姑父说九光是中山宗的仇人?
鬼使神差的,他来到卧病许久的姑姑的院子。
他有很多事想从姑姑这里得知。姑姑与世无争、洞悉人心,他想,姑姑肯定知道那些往事。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往事他不敢问父亲、不敢问姑父,就像一层暗潮汹涌的水面,他害怕他们吐出的真相会让这水面更加风雨飘摇。
他唯一可以问的人,只剩姑姑了。也许只有姑姑跟他有一样的愿望,想让事态安宁。
在这个院子里,堂屋一向没什么人,仆从都在卧室进进出出,因为唯一的主人常年躺在病床上。因不为人知的原因,姑姑跟姑父已经分居很多年了,于是这里显得更加僻静。
弥鳯独自来到主屋的卧室,向卧病的姑姑请安。
弥瑛感到有些意外。她仿佛经年未见到这个侄儿了,尤记得他小时候还常常来找她玩,后来他忙于修炼,她也开始深居简出,便不大能碰见。
今日侄儿显得格外悲伤。
弥鳯噗通一下跪地,恸哭:“我母亲去世了……”
弥瑛靠坐在床头,闻言微张开嘴。
她很久没有情绪起伏,此刻竟然忘记震惊的感受是怎样。
弥鳯哽咽地交代他所疑惑的一切:“姑父指认,是九光杀了我母亲。但是我不明白,九光跟我们有什么仇?我在典籍上看见,玄鸟峰济世救人、除暴安良,我不能相信出身于玄鸟峰的九光会是一个残忍的人。我还听说,弥青表哥曾经跟九光成亲过,但弥青表哥又说九光已经死了。若真如此,九光怎么能复活?又在今日杀了我母亲?我不明白这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很乱……姑姑,求你告诉我,全部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屋里一时只能听见弥鳯的哭声。
哀默片刻,弥瑛费力地下床走到弥鳯面前,伸手扶他。
弥鳯没有叫姑姑劳累,抹着泪自己主动站起身。
“让我想一想。”弥瑛目光看向轩窗外,眼中氤氲,恍然大悟地诉说:“原来今日的丧钟,是为你母亲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