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尽昆仑,不见当年明月光。
第 36 章
弥鳯在附近的村庄找了块土地定居,他自己进深山老林里砍树伐木,搭屋子砌墙盖顶。
他本以为自己会自此消沉下去,可他没有,只是按部就班地活着。
他从没想过回中山,那里已经没有他的亲人,他想,这也许也是玄鸟峰已经没有人的原因。
秋高送爽,他正在切木板,四周的地上都是横七竖八的木料。
他不怎么会做木工,仅仅是曾经看姑父殷公和表哥弥青做过,漂泊二十年他学会的也只是削登山杖而已。
这时,有个村民探头探脑地从林子后头绕过来,咂舌看着地上的木料,指指点点地说:“我瞅你好多天了,这都是你从老山里砍的?”
弥鳯直起身,手里还拿着切木板的刀,不知道对方来者何意。
这个村民年纪不大,姿态却足,好像整个村子整片山都归他管一样。见弥鳯不说话,他又问:“你一个人?”
弥鳯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解释:“没有同伙,就我一个人。”
他说句话是不想殃及无辜,但要是这个村民非说深山里的巨树是私有的,要找他麻烦,他也绝不怕麻烦。
谁料,这个村民眼睛猛地一亮,走上前来亲近地拍拍弥鳯的肩膀:“真不错啊,小伙子。”
随即啧啧称奇地上下打量弥鳯,反复问:“真是你一个人进的老山里砍树,又一个人运出来?你不怕山里面的老虎大熊?”
弥鳯后退一步,避开对方的靠近,冷淡道:“是,不怕。”
这个村民根本不在意这些小动作,热情地问:“那你愿不愿意当我们村子的护山人?一年四时都受村子供奉,保你吃喝不愁,怎么样?不然你问问方圆二百里的村子,就数我这村子田多人多,你别不信!”
他热情地快要凑到弥鳯脸上来。
弥鳯仰着下巴避开,心里想到他踏足过许多地方,确实见过不少修行者靠护佑一条村子,领村民的供奉谋生。
这与以前的宗门还有些不同,虽然宗门也是庇护一方平安(起码口头上都这么宣称)、受黎民供奉,但宗门容纳也统管着治下全部的修行者,如今修行者都化作满天星了,各自谋生。
没有了宗门,修行者也就没有了同门情谊,他甚至见过两个修行者分别带着一条村子械斗,就为了争一座山一片田,也见过村民对修行者唾骂,换做以前谁敢这么对待修行者,要知道这个修行者背后还站着许多修行者,宗门势大。
但如今不同了,修行者都要依附村民才能活得好,当然也可以自食其力。
譬如弥鳯他自己,就不想跟人有牵扯。
既然知道这个村民不是来找茬的,他便直白道:“我不愿意,你走吧。”
“哎,你——”这个村民指着弥鳯:“你这人怎么这样!”
好说歹说劝不动,当天这个村民气呼呼地踩着木料走了。
弥鳯本以为自己能从此清净,不料房子还没搭好,没过两天对方又来了,手里拿着一球煮玉米,兜里还装了满满一兜。不是送给弥鳯的,是拿来在他面前炫耀的。
“这么甜的玉米,”这个村民嚼得津津有味:“可惜啊,你吃不到喽。”
弥鳯低头干活,不显山不露水道:“我日日都打野味,昨天抓了只野猪没吃完,怕放久肉坏了,你拿去吧。”
他示意这些天他暂时歇脚的小茅棚,里面是挂着的烤肉。
这个村民顿时觉得嘴里的玉米不香了,咽咽口水,心情复杂地撂下话:“你等着!我叫赵原,我还会来找你的!”
直起身来,弥鳯哂笑一声。
戏耍凡人有什么意义,原来他活得已经这么无趣。
清净了将近一个月,弥鳯总算把屋子搭好雏形,勉强能住人,漏雨补补就好,漏风他不在乎,反正修行之人体质强悍,不畏严寒酷署,忍忍就过去了。
他突然想起明月姑娘怕冷,于是站在漏风的屋子里的他顿住了。
为何在此时此地,他会想起她?
明明在搭屋子的这个月里,他忙于木工,很久没有想起她了。
他陷入怔愣。
连赵原不请自来,硬拉着他往村子里走,走进一间人声鼎沸的草堂,站在泱泱人群之中,他都没反应过来。
赵原抬手制止喧闹,求告道:“各位叔伯大爷们,我太爷爷原本是这个村子的护山人,虽然他老了病了,但人还在,还轮不到你们来分我赵村的田和地,更别说我们村已经有了年轻力壮的护山人——”
他手伸到背后推了一把弥鳯。
弥鳯被迫站出来,茫然地转头看向他。
赵原一本正经的表情龟裂了下,歪身凑过来小声说:“刚才路上你不是都答应我了吗,啊,动手啊。”
他挤眉弄眼地暗示。
弥鳯皱眉:“……”什么都想不起来。
赵原咬牙深呼吸,拍拍弥鳯的肩膀,大声道:“让你们看看我赵村新护山人的实力!”
他气势十足地指向草堂外的景色。
弥鳯垂眸想了想,虽然没答应过赵原要当护山人,但此刻自己被架在这里,权当帮赵原解围吧。
他从丹田中运出灵力出手,一股纯净雄浑的灵力击出,在空中迅疾而过,所过之处风声猎猎,远方山脚下炸起一片尘烟。
草堂内顿时肃静。
一声缓慢的惊叹响起:“哇——听起来就不同凡响。”
赵原鼓掌喝彩。
围在草堂里的人,其实身份是附近村庄的村民和守护人,在如今的年代灵力式微,早不复百年前宗门强盛的时候了,他们也没怎么见过灵力比试,看不出实力算好还是不好,只知道反正这个人确实是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