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心莲咔咔咔先是对着项云海跟徐静斐拍了几张,又开了全景模式,环绕一圈,把每个人都纳入镜头。
“妈,差不多就行了。”项云海皱眉。
“什么叫差不多就行?”黄心莲道,“这么重要的事也‘差不多就行’,真不想说你这个孩子。”
当着亲家的面,她抱怨都是带着笑意的。
“……”
“那,现在诸事都定了,就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吧——”
“新婚快乐——”
又是一张满溢幸福气息的照片定格。
接下来的时间就没什么可说的,生日蛋糕这种东西就像体育赛事的吉祥物,起到的就是一个烘托气氛的作用,实际分下来根本没有几个人会认真吃,尤其是长辈。
这顿家宴在大家和乐融融地喝酒聊天以及展望美好未来中结束,长辈们很体贴开放,餐后还主动问项云海跟徐静斐要不要两个人单独一车,给他们未婚夫妻一点自己的空间。
“不用了,我晚上回去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下意识拒绝后,项云海见徐静斐愣了一下,又放缓神色,“公司下个月在德国有个展会,有很多需要我出面沟通的东西,跟他们有时差只能晚上做,抱歉。”
徐静斐连忙摆手:“你工作重要,我无所谓的,又不是小孩子啦!”
“嗯。”项云海笑笑,“谢谢你的理解。”
“……你俩这都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客气?不知道的以为你们才认识呢。”徐静斐的妈妈张圆说。
“哎呀,妈,你别这么着急嘛。”徐静斐跟妈妈撒娇,“我跟云海确实也就刚认识一个多月嘛,我也说了很多次了不要那么客气,云海就是性格很礼貌很绅士很温柔嘛,慢热一点怎么啦,比那些粗鲁大男子主义的好多啦。”
“行行行,你喜欢就好。还得感谢爸爸妈妈给你介绍的好丈夫吧。”
“哈哈哈哈looooove you~~!”
……
祝饶一个人默默站在人群外,面无表情,偶尔有人注意到他时,他就勉强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长辈们这才满意放心地收回视线。
然后在对方收回视线的瞬间,嘴角就再度抿了下去。
他像一节电量告罄的干电池,硬撑着一口气坚持了许久,明明可以不用这样,却非要勉强着燃尽自己,点亮那一点微弱的光。
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在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保全最后一点点颜面,而不是被视作某种卑贱的废品。
可燃尽了能量以后,悲哀和倦怠就如潮汐将他彻头彻尾地席卷。
再卖力地自证,也不过是个小丑罢了。
他能看见,人群中央的项云海也在频频看他。仰赖于后者得天独厚的身高,跨越几个阻拦的人头与他对视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眼神接触不到。
祝饶回避了项云海的视线,独自缀在两家人的最后,随着所有人一起朝外间移动。
另一个人也落后了人群几步,渐渐地和祝饶并肩了。
祝饶抬头看她。
居然是徐静斐的姐姐徐静扬。
刚刚的饭局上,这位徐家姐姐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别人说话时她也只是听,不捧哏,笑容都是点到即止,跟妹妹徐静斐性格差异很大。
两姐妹长相也不相似,徐静斐无疑是很美的——小脸尖下巴、欧式大双眼皮和高鼻梁,身材纤细又不失曲线,像迪士尼的人鱼公主,是很符合当下年轻人审美趋势的长相。
相较之下徐静扬的外形偏古典,眉眼间有点像她们的母亲张圆,但比张圆又更耐看不少。
徐静扬递给祝饶一颗薄荷糖。
“……谢谢。”祝饶拆开包装吃了。
“你跟项云海感情不错。”徐静扬说,声音质地清冽,像冷金属相击。
“……还不错。”
“他很照顾你。”
祝饶转头,看了徐静扬一眼,后者神色很淡漠,像是在单纯地叙述今天的天气是多云转晴,看不出她的态度。
“嗯。”祝饶收回目光,以他现在的心情,也无甚心思揣摩其他人的用意了,面无表情地说,“他拿我当他弟弟。”
“你不是他弟弟么?”徐静扬问。
“他觉得是就是吧。”
“所以你觉得不是。”
祝饶不太想再继续跟这个女人说下去了,今天这场喜剧演出应该到此为止,他本就不该在台上,却还卖力表演了一晚上,只为了不彻底沦落成一只丧家之犬。
他没有义务再配合这出戏的片尾彩蛋了。
但徐静扬却用最平静的神情和语气,进行着最咄咄逼人的追问。
“你父母都死了?项云海养大的你?”
祝饶的语气终于也忍不住冷了下来:“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你生气了?不好意思,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觉得项云海很重视你——特别重视。”
“可能因为他是个尊老爱幼的好人吧。”祝饶不无讽刺地说。
徐静扬若有所思,随即对祝饶点点头,驴唇不对马嘴地:“我妹妹之前有一个交往了八年的男朋友。”
“嗯。”祝饶不怎么关心。
“但是那个男孩子家境不太好,我妹妹又有点……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现在社交媒体上总说的——恋爱脑?对,就是恋爱脑——所以我父母不同意他们结婚。我妹妹还是很孝顺识大体的,后来就分手了。”
祝饶扯扯嘴角,他已经懒得回话了。
他现在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灵魂的空落落的躯壳,没有心力也没有动力应对任何一点多余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