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行长夫妇往往嫌弃他过分寡言,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别的小孩子那么活泼可爱”,因此祝饶很清楚自己绝不是讨人喜欢的小孩,他实在想不出,这个年轻男人在自己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好图谋。
总不能真是把他抓回来当童养媳的吧。
祝饶感觉胃又有点疼了。
从零开始的同居生活
三分钟后,高大的男人端了杯温热的牛奶给祝饶:“喝点,多喝牛奶才能长高。”
祝饶接了牛奶,男人顺势把身上的薄皮衣和里面的背心都脱了,他一路没遮没挡,虽然雨不大,衣服也湿了点儿,他把衣服随手往沙发扶手上一挂,然后去旁边的尼龙布“衣柜”里一通翻找。
一无所获。
男人一身蜜色皮肤很均匀,肌肉走向流畅,既健康野性又不过分夸张。他赤/裸着上半身在祝饶面前晃了半天,小孩儿抿了抿唇,默默低头喝奶。
“你们这南方的梅雨季到底什么时候能过完啊,再这样我都没衣服穿了,晒了也不干,我身上都要长菌子了。”男人抓了一把头发,叹道。
“七月中旬。”
“嗯?”
“七月中旬就出梅了。”
“哦。”男人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那还得有一个多月呢……费劲。最近还降温,不穿外套不行——这外套哪干得了啊?”
男人失望地在沙发上坐下了,拿了条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跟祝饶柔软的头发不同,男人的短发很粗很硬,沙发的质感,好在这样的头发干得也快,随便搓两把,粘上的水就消失殆尽了。
搓完头发他甩了甩头,见祝饶还站在客厅角落,招手:“你怎么不坐?来,坐,小孩儿。”
于是祝饶小心谨慎地走到沙发——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了。
男人被他的行为逗笑了,招猫逗狗似地拍自己身侧的沙发垫子:“谁让你坐那儿了?沙发上又不是没地方给你坐。”
祝饶小声说:“不用了。”
他不习惯跟人靠得太近。
更何况这还是个今天刚认识的、不知到底为什么要带他回家的陌生裸男。
“行吧。”男人耸肩,站起身,“那我去冲把澡,你病着,今天还是先别洗澡了。”
他说着伸长脖子在热带雨林般的天花板上梭巡了许久,挨个捏捏晾的衣服裤子下摆,好不容易终于挑出了两件干爽些的,取下来,丢给了祝饶。
“换身衣服吧。”
祝饶先前在网吧的时候,校服裤子粘上了些吐出来的黄水,脏了,因此他没拒绝,默默接过了衣服。男人抱着双臂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祝饶始终不动,这才意识到小孩儿是不愿意当着他的面换衣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呃,那我先去冲澡了,你自便吧。”
直到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祝饶才慢吞吞地换上了男人递给他的衣裤。
理所当然是不合身的,白T恤比他的尺寸大了三个号,下摆跟床单一样乱晃荡,裤管卷了好几道,勉强卷到只露出脚面的长度,但腰又松垮垮地往下掉,祝饶只能一直拿手提着。
他抬头,见有的空衣架上夹了几个小夹子,踟蹰片刻,走到浴室门口,尽量提高了声音:“我可以拿你两个夹子吗?”
喊了两遍,里面的人似乎才听见,错落的水声中传来一声懒洋洋地、仿佛透着湿气的:“拿。”
于是祝饶取下空衣架,摘了两个小夹子,在后腰处小心翼翼地把过大的裤腰夹了起来,这才勉强能自由行动。
祝饶还惦记着医院账单的事情,男人自始至终没告诉他到底多少钱。
这老屋很小,随便几步路就能走到头的距离,要找东西也很简单,更何况男人也没想起来刻意藏。
祝饶很快就在一旁的边桌上看到了那沓医院的账单,他一张张看过去,门诊加检查加药钱,一共五百六十四块三,祝饶在心里暗自计算要接几个代练单子才能还清这笔钱。
大概算完以后,小孩儿为自己又背上一笔债务而长叹一口气。
医院缴费单地下还压了些乱七八糟的单据,祝饶瞥了一眼。
燃气催缴单。
电费催缴单。
物业费催缴单……
祝饶:“……”
好贫穷的男人。
边柜最底下压了一张驾照,祝饶本着知己知彼以防万一的心思打开小本本看了看,蓝色的信息页上贴的是男人的照片。
他看向姓名那栏。
“项云海……”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男人冲个澡,的确是很快的事情。祝饶迅速放下手里的驾照,将那一沓单据按原来的顺序放好。
男人肩膀上挂了个毛巾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还有些没擦干的水珠,他在湿衣服的热带雨林底下再度观望了一会儿,取了一件黑色工字背心穿上。
“怎么又站起来了?”这个叫项云海的男人瞥他,“你一点儿都不难受了么?”
祝饶其实还是难受的,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时不时会感到背上像压了什么东西一样,加之胸闷气短胃也不舒服,他感觉自己年纪不大但已经有了病入膏肓的趋势。
不过这些身体的毛病,习惯了以后也就还好了。
他可以和病痛共存。
项云海还待再说什么,他的手机响了,男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一脸嫌弃地皱起眉头,最终还是接了。
一个“喂”字刚出口,那头就发作了。
手机质量不佳,在旁边也能清晰听到听筒那头的人讲话。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晚上没声音没图像的,我都说了BOSS要得急,你这个工作态度让我很难信任你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