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甲方都为了项目加班到这么晚,你们做乙方的是不是多少该表明态度呢???玩消失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你消失的时候我这边多着急么?!
“都说了明天必须要拿到报告明天必须要拿到报告,我要是不一直给你打电话,你是要彻底玩消失,全程不跟我同步进度吗??你这样的配合度,下次再选供应商的时候我真的很难再跟BOSS推荐你——”
项云海打断了对面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直接堵了回去:“我不是接了么。”
“……”对面被他的态度堵得哽了一会儿,然后火气更大了。
“所以进度呢??!这才是重点好不?!完成多少了?做到第几个季度了?还有什么要跟我交接或者模糊的地方,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没有。”项云海言简意赅。
客厅墙上挂了一个老式挂钟,他抬起一直耷拉的眼皮扫了一眼,在对面发疯之前,迅速做结语,“反正明晚之前,肯定给您,不然算我没完成合同,随您是不给钱也好还是在业内抹黑我也好,都行,成不?”
“你——”
对面还待再说,项云海飞快地,“那就这样呗,现在时间紧张,我分秒必争,您也先别发泄情绪了,实在心情不好就弄点宵夜吃吃,我继续去干活了。”
“我——”
“那就这样了哈,放宽心,相信我,保证您下次还愿意跟我合作。”
“这——”
项云海手指如飞地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
祝饶:“……”
好有种的男人。
“有种的男人”挂了电话后就又恢复了那副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见祝饶套着一身过分宽大的衣服,拘谨地站在角落,混不在意地笑了一下,然后在茶几上跟茶几底下的隔层里找了半天,翻出一个黑色的遥控器,对着电视按电源键。
边说:“这个点是不是电视台会播动画片啊?我给你开电视哈。”
祝饶沉默,忍不住又想说——他是十四岁,不是四岁。
然后仔细想想,他学龄前的日子似乎也没有看过什么动画片。
当年住在莲花巷,他们家的电视是给钟玲用来追台湾偶像剧的,隔壁拖鼻涕的同龄人在看动画片的时候,祝饶已经跟着钟玲看了不知道多少偶像剧。那些剧里偶尔有些男女主角亲吻、甚至更过分的画面,钟玲也从来不觉得尴尬,更不会像别的大人一样拦着小孩不让看。
祝饶后来想起来,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
可即便是那样的尴尬,那样的不合时宜,也是独属于幼年的吉光片羽,就像莲花巷的绣球花床单、井里的冰镇西瓜,以及盛夏时节钟玲冰凉的、微黏的皮肤一样。
是他永远也不能再重逢的好时光。
祝饶垂下了长长的眼睫。
旁边项云海抓着遥控器按了半天,电视始终没反应,男人挠头:“太久没开,坏了?也是,这破电视是太老了。”
他扔下遥控器开始满屋乱晃,试图给小孩找点别的乐子,在项云海的脑子里,小朋友晚上睡觉前总是要玩耍娱乐一会儿的。
祝饶看他瞎忙活的样子,有点看不下去:“你不是还要工……”
“作”字还没出口,屋里忽然变得一片漆黑,全屋的灯都灭了。
“嘶——”
项云海还在转悠,冷不丁周围一下就伸手不见五指了,他不轻不重地在桌延磕了一下,揉了揉膝盖:“怎么回事?灯也坏了?”
祝饶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堆催缴单。
他记性还是挺好的。
隐约记得,电费催缴单上的截止日期是昨天。
已经过了。
“……这是停电了。”小孩儿小声说,“你是不是,没交电费?”
沉默。
半晌,项云海才“靠”了一声。
等他摸出手机赶急赶忙地交完电费,两人又摸黑等了很久,然后找到电闸推上去,才终于来电了。
项云海对着面前小孩儿那张仍然苍白的脸难免尴尬——这事儿他是真不熟悉,以前人生二十多年项大少爷就从来没自己交过水电费,搬来这里以后总算学会了,但他的“资金链”动不动断裂,经常拖着拖着就拖忘了。
结果在这小孩儿面前出糗了……
项云海想解释一下,自己并非那种不靠谱的大哥哥,面前小孩儿却忽然捂住了胃。
“怎么?又不舒服了?”
他下意识问,然后小孩儿的胃就“咕噜咕噜”发出了一迭声。
“……”
“……”
小孩儿有点尴尬,脸泛起薄红,项云海忍不住笑了。
也是,半天什么也没吃,啃了几口馒头还尽吐了。
是该饿了。
别闹
这会儿已经夜里快一点了,实在算不得一个恰当的饭点。
祝饶下意识就说:“我不饿。”
项云海已经拿出了手机,熟练地点进了外卖软件。
黄梅天总有频繁的雷暴雨,气温飘忽不定,这两天只有二十度左右。客厅窗开了一半,外面的风嗖嗖刮进来,项云海一边在外卖软件上选购,一边顺手把窗关上了。
然后倚靠在窗台边开始皇帝批阅奏折一般点单。
祝饶有点无语,不是很理解,这男人已经穷到拖欠水电燃气以至于被掐电了,居然还有钱点外卖。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饿。”
“你不饿,我饿了。”项云海说,“忙了一天,该到饭点儿了。”
“……”
祝饶实在不是个自来熟的人,对于眼前的男人也很难完全放下戒心,自然而然地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