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怎么说这人也大晚上给他送去了医院,似乎还因此耽误了自己的工作。
祝饶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也不喜欢白拿别人的好处。
所有得到的,最后都是要还的,越早还越好。
“小孩儿,你想吃什么?”项云海问祝饶。
祝饶摇摇头,走到厨房前面的冰箱前。
这老房子里的冰箱很小,看上去年代感跟那个大屁股电视机不相上下。淡绿色的,熊猫牌,像老电影里的那种中古电器。
他寻思着这男人都穷成这样了,生活上还是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做一顿宵夜,也不是多麻烦的事。
然而冰箱打开,祝饶才知道这男人为什么要点外卖。
本来就不大的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就放了几罐可乐几瓶啤酒,除此以外……
祝饶拎出冰箱最底层的一个谜一样的黑色塑料袋,拆了开来。
袋子里躺了一串已经干巴发硬的香肠,硬得像化石。
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住进这冰箱里的。
“啊……”项云海看见祝饶盯着那个香肠看,摸了摸鼻子,“那是之前楼下那网管送的,说是他家里人给他寄来的特产,四川香辣香肠来着,但我不怎么能吃辣,放那给放忘了。
“呃……应该不能吃了吧?”
祝饶看出这个男人大概平常从来不开冰箱了,拎了那袋香肠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巧妇尚且难为无米之炊,祝饶也不是一个多么擅长家务事的人,他是没法子给项云海变出一顿宵夜来了。
好在项云海对此完全不在意,还在看他的外卖软件:“你到底想吃什么?不吃我随便点了啊。唔,不过这个点好像也没什么选择——”
嘴上说着没选择,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点个不停。
二十分钟后,外卖骑手来敲门,项云海去上洗手间了,祝饶去开的,拎过那袋外卖袋,就被它的大小和分量所震慑了。
拆了袋子把里面的食物一样一样摆上小茶几,摆完以后,更是触目惊心。
炸串、臭豆腐、炸鸡、烤肉、面条、烤韭菜烤青椒烤茄子……
那方形小矮几差点堆不下这么多内容,祝饶怀疑但凡外卖菜单上有的东西,这男人都给点回来了。
等项云海从洗手间出来,祝饶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你点这么多?”
项云海混不在意地坐下:“你不是饿了么?多吃点儿。宵夜这些东西都不怎么健康,你不是胃不舒服么?我特意点了点饺子跟面条,吃面食胃能好点儿吧。”
“……太多了。”
项云海呼噜了一把祝饶的头发:“怕我点的你不爱吃啊,小孩不都挑食么?反正吃多少算多少呗,活人还能把自己撑死么?”
“……”
祝饶默默在桌前坐下,挑起一筷子面条。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么个青壮年劳动力能把自己穷成这样了。
点了这么多菜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大部分都没吃完。
祝饶胃口一直很差,长久以来都靠逼着自己吃东西维持生存,哪里能忽然胃口大开?至于项云海,说自己饿了明显只是托词,实际上吃了没多少就停筷子了,光看着祝饶慢吞吞地、一点一点艰难地往嘴里塞。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打雷了,一道闪电劈下来,小屋里昏暗的吊灯闪了一闪,灯影瞳瞳下,祝饶强忍着逐渐开始不适的胃部,想尽量多吃一些。
他后来吃得越来越慢,几乎是机械地往嘴里塞食物,直到项云海抓住了他的手:“你吃不下就别吃了,没事,放冰箱明天还能继续吃。不浪费。”
祝饶这才停了下来,然后胃部一阵翻腾,再次控制不住地想呕吐。
好在这次他忍住了,并不是真的急性肠胃炎,只要熬过那一阵子胃部的痉挛,也就过去了。项云海看他不舒服,把他抱起来仰躺放在沙发上,这么躺了一会儿,那种痉挛的感觉终于渐渐归于平静。
项云海站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像是想问点什么,但最后没开口。
“厕所里有新的牙刷,洗漱完就去睡觉吧,不早了。”
确实不早了,墙上挂钟已经走到了两点。
祝饶这次没再抗拒,缓慢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去简单洗漱了一下,又回了客厅,把桌上剩的菜该扔的扔,该放冰箱的放冰箱,项云海让他别弄了,他也不听。
他今天受到太多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恩惠,不论对方到底有何图谋,他都没办法坦然地接受这些好意。
总得要找些自己能做的,尽量、尽快归还回去,这笔账目才能尽快两清。
做完这些,祝饶又爬上了沙发,躺下。
项云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小孩儿,不是让你睡觉去么?你又躺沙发上干什么?”
“……睡觉啊。”
“谁让你在沙发上睡的?那是睡觉的地方么?”
不得不说项云海这个男人,不只是长相还是身材还是气质的原因——亦或者是都有吧——即使只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工字背心,也是帅得惊心动魄,墨黑的眉毛跳起来时很有气势,如果是普通的小孩,想必根本不敢接近这样的男青年。
祝饶倒是不怕他,但他认真思考了一番男人这句质问背后可能的含义后,默默翻身下了沙发。
然后在窗台前面的地面上躺下了。
老房子没有铺地板,地面铺的是廉价地砖,冬冷夏热,现在虽然是夏天,但处于梅雨季的伊始,气温还低着,地上凉得很,小孩儿才穿了个大T恤,给项云海看着吓一跳,赶紧上前去把他提溜起来:“小崽子你是狗么?逮哪睡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