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云海小声骂了一句,然后道:“我在乎。”
“那也不行。”
拿回了在这段感情中的主动权的祝饶俨然成了一只得意的小猫。
他这短暂的前半生里,能够把握在自己手中的关系实在太少,能够确定的爱和安全感也实在太少,他像一个在黑暗中蒙着眼睛走路的人,以为周围是旷野,试探着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却都很快触壁。
因此他只能被无形的墙壁困囿于原地,即便那墙壁崩塌了瓦解了,他也不敢在主动向前探索一步。
唯有当黑暗中有人牵起他的手,带领他向前,他发现前路宽阔;再摘下蒙眼的布,他便又看见春花和原野。
看不见的避障解除了,这个全新的、温暖的、光明的世界允许他做撒欢的小猫,他可以随意恃宠而骄,而不用担心被冷硬的坚壁阻挡回去。
项云海永远会接住他,任他前行,也让他落地。
“好啦,那等我比赛的好结果吧。”
祝饶最后说道,接着便打开了网约车门,钻进后座。
那辆大众迅速地汇入早八的车流,消失在项云海的视线里。项云海默默看了一会儿,仰头望天。
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有飞机飞过,带出一长条细细的航迹云。
项云海靠在车前盖上抽了根烟,风有些大,一根万宝路,他抽了一半,风抽了一半。
看了眼手机,祝饶才走了不过五分钟。
他已经想给祝饶发微信了。
项云海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明明是朝夕相处整整七年的小孩儿,祝饶胳膊上有几颗痣项云海都一清二楚,现在倒好,像个坠入爱河的愣头青,一分钟见不到情人就犯相思病。
真是没出息啊。
项云海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又发了会儿呆,同时在心里算着,这会儿祝饶该到哪了。
差不多该到首音旁边那条街了。
也说不准,早上可能有点堵。
项云海早上很少自己开车,一般都是司机,但他也比较清楚早上的道路拥堵情况。想到这里,就打开GPS看了一眼,果然从这里往首音的必经之道上有一小段红色,在赛车。
他在心里算了算——那小孩儿现在应该离首音还有三个红绿灯的距离,还得再开一会儿。
算完又觉得自己真是特么无聊。
跟个古代第一天出阁准备见郎君的大姑娘似的。
项云海晃了晃脑袋里爱情的魔药,定下心神,准备先去公司把今天的工作处理完……然后奖励一下杨秘书。
爱情来得比龙卷风更快,而杨秘书显然就是促成了这把龙卷风的风眼。
当然还有那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谢群,项云海等红灯的时候随手拿出手机就给谢群包了个8888的红包。
谢群这人天天闲得像条傻狗,当即就冒了出来。
【哟,项总发财啦?怎么舍得给谢某打赏啦?】
项云海发了个语音:【我跟祝饶在一起了。】
谢群发回来六个点:【。。。。。。】
然后项云海这边红灯结束了,他这发小才阴阳怪气地发来一句:【终于想通啦,项总?不瞒你说,我都跟人赌上你到底会不会把自己憋死了,这下我赌输了。】
项云海:【……你跟人堵得我会把自己憋死?】
谢群大方承认:【谁叫你一副认死理不回头的样子?】
项云海不想搭理这个狗了,没再回他消息。把车开回公司,停好车,上楼,把邮箱里的邮件处理了,跟杨秘书简单沟通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然后开了两个会。
等闲下来的时候,又给杨秘书发了个红包,后者再三确认:“这不是N+1吧?我看数额好像不太对……”
项云海无语地回:“你要再废话我就说不准会不会给你开个N+1大礼包了。——这是给你的红包,感谢你这段时间的辛苦工作,有空多陪陪你爱人跟孩子吧。”
杨秘书欢天喜地地谢过了他,哼着歌去忙了。
如此,第一步算是处理完毕了。
项云海下午下楼溜达了两圈。
他总觉得办公室的空气不新鲜,闷得慌,于是去了公司的员工咖啡厅,点了杯美式,拿着笔记本处理工作。
处理了一会儿,又想到——祝饶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练琴了,接下来的时间,大概都是针对比赛的曲目的着重练习吧。
他想问祝饶吃午饭了没有。
消息都打了一半了,最终还是没发出去。
……算了。
小孩儿刚回学校,说不定好不容易练琴进入状态了,打扰他不好。
项云海没滋没味地喝完了大半杯咖啡,期间应付了试图跟他攀交情的各个部门总监经理若干。
在第六个总监一脸谄媚地凑上来时,项云海终于板着脸道:“我在跟我……弟弟说事情。”
“对象”两个字在舌头尖滚了一圈,没滚出来,最后还是保守地用了“弟弟”这个称呼。
光是称呼的变换这件事,就让项云海内心难以言喻地怦动。
等一天的事情忙完,日头已西落,项云海觉得自己差不多是时候可以恰当地联系祝饶了。
他便给祝饶打了个电话。
人生三十载,项云海觉得自己从未在哪一次打电话时,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如此期待过。
电话很快接通,祝饶的声音有些疲惫,但也同样有些昂扬的热切。
“喂?”
“……喂,吃饭了?”项云海听到祝饶的声音,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今天的、昨天的,无数个缠绵的吻。
“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