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云海边开车边时不时转头偷觑祝饶的脸色,只见小孩儿的嘴唇一直紧张兮兮地抿着,无意识地抠手指甲。
他叹了一口气,趁等红灯的时候在祝饶的长发顶上薅了一把。
“别紧张兮兮的,真没事儿。我爸妈有多喜欢你你还不知道?恨不得踹了我收你当儿子,他们不会做恶公公恶婆婆为难你的。”
祝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什么恶公公恶婆婆的,你真当丑媳妇见公婆呢?”
项云海哈哈大笑:“你要是丑媳妇,那这世界上就没有漂亮媳妇了。所以安心,我保证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项云海跟祝饶的小别墅在城北,项家老宅则在城南,几乎是个对角线的距离,这一趟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老宅的保安给他们开了铁门,项云海把车开进去,项家的庭园符合项鸿跟黄心莲的喜好,假山池塘鹅卵石,松针竹叶小桥流水,完全的国风庭院。
“少爷,祝饶小少爷。”
项家的老管家已经笑容可掬地等在了门口迎接他们,项云海跟管家打了招呼,下车开后备箱,管家只消看一眼就知道他们后备箱里东西没少带,又叫了两个保姆阿姨来帮忙拿东西,等后备箱搬空后,管家坐上驾驶座去泊车。
祝饶两只手各拎了一个礼品袋,比以往每一次回项家老宅都紧张得多。
项鸿正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喝茶,黄心莲闲不住,跟保姆阿姨一起在旁边的敞开式厨房包饺子,包的饺子还很新潮,紫的粉的绿的……各种颜色,每种都摆了一整盘。
客厅里的电视大过年的依然在放财经节目,项鸿看了这么些年天天看,都看成了习惯,每天喝茶的时候不看看财经新闻就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新闻在说关于前阵子央行放水的事,祝饶没商人的脑子,听不明白,进了屋就小声叫了声:“黄阿姨,项伯伯。”
比平常的气势都弱小了许多。
项鸿的目光便从电视上移开,瞧见一道进屋的项云海跟祝饶,习惯性地招呼:“哎,回来啦?”
再一低头,看见他们手里的大包小包,奇道:“回来就回来,买这么多东西呢?你俩逃难呢?”
从生意场上下来以后,项鸿这些年渐渐越来越像个和气的普通中国老人,他戴上老花镜,正待过来细细研究祝饶跟项云海到底买了什么,旁边就传来一串警示性的咳嗽声。
是黄心莲。
相较于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的项鸿,黄心莲就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以往祝饶只要回项家老宅,从进门的那一刻起黄心莲就搂着他嘘寒问暖了。
但今天黄心莲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当然,她更没看自己儿子项云海——仿佛当这俩刚进门的小辈不存在一样,自顾自低头包饺子。
用咳嗽警告了项鸿还不算数,还得要夹枪带棒地阴阳怪气一句:“可不得多买点么,你儿子现在可算是能正大光明地孝心外包了哎。这多方便啊,证也不用领,婚宴也不用办,亲朋好友也不用通知了!那头被人家徐家把婚退了,这头,嘿,他自力更生解决了,完全不把我们做爹妈的放眼里哈。”
“妈,大过年的,你别说这些了。”
大概因为今天是除夕,项云海在黄心莲的指桑骂槐下依旧尚算心平气和。
黄心莲翻了个大白眼儿,索性也不包饺子了,把手边的盘子盆子往里一腿,蹬蹬蹬上楼了,一眼都不想看这俩人。
客厅里便剩下项鸿、项云海跟祝饶三人,项鸿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大过年的,想跟小辈亲近亲近,又感觉好像不大合适,老头儿只能卡在那不上不下的,像一只被掐着脖子的烧鸡。
祝饶也挺尴尬,站在客厅中间,有几分手足无措。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把手上的年货放在茶几上:“项伯伯这些烟啊酒啊的,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就买了好几种,您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项云海补充:“都是小饶买的啊。”
“啊……好,好。”项鸿到底还是想缓和些气氛,调了个台把电视换到体育频道,解说热血激昂,连着喊了三声“好球”,似乎这样就能让刚才尴尬冰冷的气氛就这么滑不留手地过去。
“来,坐吧,杵那儿干嘛?”项鸿拍拍旁边的沙发。
番外1-岁岁丰饶(中)
祝饶便跟项云海一道坐在沙发前,陪项鸿看电视。
该说不说,也无怪乎整个项家这么多年都围绕着黄心莲转,黄心莲内外一把抓,儿子叛逆,老公惧内,都是有原因的。
项鸿这人,年轻的时候为了家庭拼命,又有黄心莲在旁支持,才能把项家的家业做到这个地步。如今他年纪大了,说退也就退了,不像有的人闲不住,他显然很能悠然自得地享受退休生活。
这会儿项云海、祝饶,包括项鸿,三个人没一个心思在电视上。
任讲解员脚破了喉咙都没用。
“……来,云海,小饶,喝茶。”
项鸿在项云海跟祝饶跟前一人摆了个茶杯,给他们倒上茶,“是普洱,这茶挺好,云海他妈也喜欢,多喝点儿。”
“好,谢谢项伯伯。”祝饶就低头喝茶,他本来也不是个多么懂茶的人,这会儿心思又完全不在这上面,只会猪八戒嚼人参果一样闭着眼睛点评,“好喝。”
项鸿呵呵笑。
能跟黄心莲携手走过这么多年婚姻,足以见得,项鸿是一个脾气颇为不错的男人。
但这个“脾气不错”的男人也跟天底下绝大多数父亲一样,沉默寡言,并不善于直接跟小辈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