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又恢复了寂寥,好似从无人曾经过,可脊上绵绵痛意印证着一切。
视物如常,口中湿润,觉枫撑榻起身,伸手推开门。门扉大开,月晕星光齐齐洒下。
“竟然这样晚了……”觉枫微微楞了楞。
候在门外的宫人,见门户大开,赶上前说道:“贵人万安。贵人已通过了试炼。摄政王赏赐百金,请贵人笑纳。”
觉枫本神思委顿,可这百金可皆燃眉之急,他略略舒展眉峰,谢过了宫人。收下百金,速速出了奕学府。
街上行人稀少,石板道上泛着水光,雾气袅袅。
恍然见着个单薄身影,觉枫喃喃自语:“这人好生熟”。
觉枫加紧走了几步,胸膛充盈暖意,果然是晴暄撑伞站在街口。
脱口而出的反是嗔怪之言:“夜凉更深,殿下怎等在此处受寒……”
“九哥,你别生气。你去了整整一日杳无音信。过了晌午,大哥便来探看。”
“我们没奈何,只好守在此等你。大哥在后门之处守着。”晴暄诉着,眼中雾气此刻没了挟制,径自滚下。
见着暄儿瑟缩在伞下,觉枫接过伞,伫立于来风的方向,为他稍加遮挡。
两人并排而行,觉枫半边臂膀已挡住了大半夜风,轻声探问:“可定下联络之法?”
“大哥说等到与否,亥时,家中相聚。若等不到再想他法……”晴暄回道。
“咳咳……”终是忍不住,咳出了声。
这夜如浸在水里一般,透骨发寒,身侧之人却散出温热之气,并不难察觉。
“殿下可服了玄露丹。”不消多时,觉枫看出异样。
“药在家里……”晴暄脸颊染了红,眸光也迷离了起来,喃喃回道。
觉枫轻言道:“九哥带你回去。”
说着挥起外衫,手伸过肋下架起晴暄,屏住内力,轻轻蹬地借力将人横起,两人旋起半圈又拢在一处。
晴暄本已神思困怠,勉力支持着,身子轻飘飘悬了片刻归于怀抱,濡染着冷杉气息的外衫罩住自己大半个身子。轻巧蜷成一团随着觉枫奔袭,仿佛两人天然便是一体。丝丝甜意迎上心头,舒适些许,安心阖眸。
回到“霓园”,晴暄服过玄露丹,不消多时退了热。晴暄迷迷糊糊睡了。
“都怪我,没看顾好殿下……”千贺愧疚自责。
“大哥切勿如此,有玄露丹护着,风寒之症伤不了殿下。只是……”觉枫伸手止住千贺自伤,眉头渐拢。
“只是如何?”千贺不明所以,见觉枫欲言又止定非小可。
“为质之行匆忙,玄露丹如今只剩了十粒,殿下先天羸弱,急需玄露丹护住根本。”
“那该如何?”千贺上前两步,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云后娘娘的丹方之上,其他药材虽名贵却算常见,现下也好采办。”觉枫掏出百金放到千贺掌上,叮嘱道:“劳烦大哥这几日务必采办齐全,再寻上一位制丹师傅。”
千贺掂着这一袋金,不喜反忧:“可是还有难处……”
觉枫颔首,“玄露丹还需一方药引‘魅世沙华’……”停下片刻,接着言道:“这魅世沙华先不说极其罕见,寻常医家闻所未闻。”
“养育亦极难,即便在雍国也是被云后娘娘养在深宫,专人侍候。”
“唔……”后背猛地传来痛意,刺得觉枫呻出了声来。
“觉枫……”殷红鲜血丝丝透过衣衫,千贺呼吸一窒,脱口而出,“今日……”
“奕国的下马威,虽折腾了些时日,并没什么看得过眼的。”觉枫并未抬眼,平静说道。
几日来,寒鸦跃枝,侵肌袭骨,浓秋更甚。习罢早功,觉枫才觉通体舒畅了些。
千贺今日也怠惰了些,觉枫早功已毕才迟迟开了门。
觉枫刚待问候,已有人替他开了口。
“老千,你不对劲,今日如何这般迟,难不成跑去了偷香窃玉?”老鱼一脸狡黠打趣千贺。
“偷香窃玉,你全家都去偷香窃玉。”先前面色颓然的千贺挑起了精神。
这两人便如红了眼的斗鸡,凑到一处便要斗个没完。
觉枫司空见惯,见晴暄穿戴了衣衫,立在门侧,笑意盈盈地弯着眸瞧着,便挑起个温热的帕子递上,“六弟,怎不多歇一歇。”
“风寒而已,暄儿早歇息好了。”晴暄笑吟吟挑了挑眉峰,精气十足。
“晴暄兄弟救我,老鱼今儿个有正事儿。”那方“战事”斗转,老鱼不知何时被千贺逼迫到梨树上,缚住双臂,他深知再乞千贺也是无用,出言向晴暄求助。
“你这整日游手好闲,能有何正事。”千贺好容易缚住“滑不溜”的老鱼,不肯轻易放过。
双臂吃痛,老鱼更是求饶得紧,“九兄弟,老鱼真有要事,今日紫宸阁奇珍异宝汇聚,老鱼特来邀两位兄弟去给撑撑场面。”
老鱼话一出触了两人兴头,觉枫给千贺递了个眼色,千贺松开了钳制。
老鱼整了整衣领,得意地瞅了眼千贺,迈步来到石桌前,自顾自倒了杯茶水,不急不慌吞了。
觉枫晴暄对视,知他是故意拿腔作势,便聚到桌前,耐住心性等他摆好架势。
老鱼满意得拿杯子在两人面前巡了一圈,像是故意外着千贺,悄声道;“两位兄弟有所不知,紫宸阁并非寻常买卖店铺,每季仅开一回,却是汇集了奕国、雍国、瑞国各国珍宝,不仅如此,名器珍草更遍地皆是……”
从面容神情,老鱼拿不定两人主意,沉吟片刻,再出言道:“各国布防图、机关消息不胫而走,皆是在此等地方呀……不知两位兄弟可有兴趣?”他食指轻点桌台,满目期待看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