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枫接过酒,啜饮了几口,入喉润滑,甘甜清冽,兀得想起老鱼评说奕国酒,擦了擦嘴角酒渍道:“果然好酒,聂某曾有位朋友,是个行三山走五岳的落拓汉子,他曾说流连奕国便为这一碗。”
镜尘不易察觉地拧了拧眉,别扭道:“那是自然……”
觉枫自顾自斟了杯,刚待入口,有把子尖利嗓音穿风而来,“爷招待客人,也敢如此糊弄,老子今天砸了你家这破店。”
觉枫循声望去,有个身形瘦弱的小侍,鼻口喷血,瘫坐在地上,颈上架了两副钢刀。
觉枫眼皮抽动了几下,抬眼看向盛镜尘,盛镜尘自顾自饮酒,似是毫无察觉。
被缚的小侍,脸色煞白,泪痕斑斑,身子抖得如筛糠,口中不住求饶:“各位大人,都怪小人一时贪嘴,求各位大人饶了小的。”小侍强撑身子想向个个恶仆跪拜,已是不能。
“手脚不干净,敢偷爷爷们的吃食,剁了他的手来,这沛州地界看谁还敢与赵氏作对。”为首的冷冷吩咐道,那语气仿佛是去屋里拿个物件。
其余人得了令,如得了圣旨般,两人按住那小侍,再有一人抽出钢刀便朝那孩子走去。
“各位大爷饶命,小的一家老小就靠小的一人,小的没了手,一家都活不成。各位大爷饶命……”
小侍撕心裂肺地求饶丝毫未能撼动几人,围观之人亦无人劝阻,眼见便要手起刀落。
觉枫连忙放了筷子,纵身跃下,劈开人群,挤进圈内,抬手擒住握刀人擎起的手臂,微微使力,那恶仆吃痛,失了力,钢刀便要落下,觉枫轻轻巧巧收了即落的钢刀,结实挡在那孩子身前。
“你是何人?敢管咱们陈府的闲事……”恶奴被挡了回去,心中怒气更甚。
“我是他哥哥,我家弟弟犯了何错,要如此待他?”觉枫厉声诘问,目光扫过那孩子,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那孩子见到有人相助,委屈难以自抑,泪滚如珠。
“这家黑店给咱们的东西不地道……”领头的恶仆斜眼瞧了瞧觉枫,看他“绣花枕头”,胆气更足了些。
“在下这里有些银钱,请诸位行个方便,放了我家兄弟。”觉枫客客气气递上钱袋。
一恶仆打量了钱袋,鼻孔出气,轻哼道:“这点钱便要打发爷爷们……”
待要发作,从旁边过来一人止住了他,抬眼瞥了瞥觉枫,歪着嘴露出狡黠笑容,指了指地上鸭肉,道:“想要放了你家兄弟,倒也不难。从爷爷胯下钻过去,再吃净这地上的鸭子,学三声狗叫。”似是还不过瘾,松松垮垮走到觉枫近前,挥着刀背拍了拍觉枫脸颊,猥琐笑道:“爷爷待你这狗好是不好?”
“呜呜呜……”小侍边是摇头边是呜咽,挣扎着站起来,看守之人眼见着束不住,冲其腿窝狠狠踢下,小侍应势倒在地上,钢刀在其脖颈间蹭出了血迹。
“别伤他……我钻……”觉枫脱口而出,即刻止住了周围沸腾人声。
看热闹的众人屏住了呼吸,这玉质金相的贵公子竟应了。
有人不禁心生怜惜,亦有人乐见其丑。周遭立时静了下来。
“那就开始吧。”仆首单腿踩了长凳,指了指胯下。
双膝相继磕地发出“咚咚”响声,一步……两步……
“呃,啊……”空中传来凄厉惨叫。
就连始终盯着的周遭人亦未看清场面变幻,匍匐于地的贵公子是如何挟制了恶仆,只有一把锋利短剑搭在那人脖颈皮肉上,短剑微微触碰,脖间便已顺出血来。
疼得那恶奴龇牙咧嘴地乱喊,“哎吆、哎吆、疼疼疼疼……”
“叫你的手下放了我兄弟。”觉枫瞬间转到那人身后,卸了他两条胳膊,短剑在那人脖颈上转了一圈。
“哎吆、哎吆、大侠饶我狗命,莫要再划了,小的这脖子不是磨刀的地方啊,大侠。”恶仆吓得连连求饶,一面斥责手下“还不快去给小公子解了。”
那群恶仆心下打鼓,见觉枫身手便知道惹上了“茬子”。其中有机灵的,赶忙为小侍解了束缚。
小侍双臂支撑着,托起身躯,一步一停爬到觉枫身侧,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觉枫见其暂时脱困,厉声道:“见你等今日,平日定是欺负良善,今日留你点东西。下次再要害人也掂量掂量。”觉枫话说与众人,眼眸却是打量盛镜尘那处。
话音已毕,那恶仆应声发出痛吼。血淋淋的一只耳朵跌落在地,众人惊愕未定,觉枫已抱了那小侍,隐遁于人群。
觉枫带小侍回了客栈,请小二找了大夫为其诊治,待其服药睡下才松了口气。
盛镜尘拧着眉在窗边站了半晌,他原本不曾觉得血气如此污秽浑腥,如今被熏得眼都睁不开。
第24章再生龃龉
“王爷也挂念这孩子?”觉枫看不出盛镜尘心思,试探问道。
“本王为何要挂念他?反倒是聂大人可还记得本分……”镜尘眸子深处寒了寒,讥诮道。
“这孩子险些被恶仆欺侮了,难道不该助他?”觉枫不可置信看着盛镜尘,似是从来不认识此人。
“那又如何?与我何干,又与你何干?”盛镜尘冰冷答道。
觉枫被他问得语塞,也沉下脸来,顾不得尊卑,反唇相讥道:“恶官横行,恶仆仗势欺人,大好男儿,怎能不仗义出手……”
盛镜尘冷哼了声,怒道:“大奕每日不知有多少此等事,难道全凭本王拔刀相助?生了事,本王才知此地法度如何,官吏可堪大用。本王为何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