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杯水酒下肚,口中浑然发苦。
他眼前惶然出现两幅笑容,爹爹仍是掬着宽和笑意,阿怀如刚吃了蜜糖般喜笑颜开……
“爹爹,孩儿没用,没法为您和小妹报仇……”他想着,泪痕从眼角滚落,远处的天禧宫里云后和君上、嫔妃正在共享天伦之乐……自己却不能什么都不顾的提刀过去报仇雪恨……
想到这里,如有火焰从脚底升腾而起,却又有老根盘根错节将他牢牢抱住。
殿上是他终日相对的兄弟,他们职责所在,自己提刀过去必然要与他们刀剑相向……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那人是暄儿的母亲……
长长一口气颤着从喉中挤出来,他抽了抽鼻息又连连饮下几杯,捶打着胸口……
“左右要怪罪自己,既拾不起又放不下,非男儿所为,有何面目立于天地……”
天空中低飞过两只寒鸦,忽闪着翅,口中凄厉叫声如同鬼泣。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不知为何,自己吟诵出这句,可能看着寒鸦尤是呼朋引伴,隐匿多日思绪随着张扬浓艳的面容蹦到眼前……
他指肚碾过眼前人紧绷的唇线,喷着炙热酒气靠近,借着酒劲儿调笑:“你啊,平日里惯于绷着唇,可知你嘴角上扬,双唇丰润,尤为诱人。”
那人将殷红的唇咬得艳丽,布着泽泽水光。
觉枫血气涌动,如开了闸的洪流,他抬眼看去,眼前如罩着一层薄纱,影影绰绰之间又感受得到前方散着暖阳般的活力。
“怎么瘦了许多,可是……”他隆起臂膀,不管是梦境也好,幻境也罢,他只想将眼前人圈在怀里。
他向前扑着,脚下没了章法,重重将那人扑倒在地。虽是醉了,他的手臂仍是有所顾忌,将那人的脖颈和后脑牢牢护住,手背和臂上因垫在下边,磨到砖石上,蹭出许多道伤痕。说来也怪,伤得竟然如同是别人一般,他并不觉出半点痛楚,仍只是专心搂着怀中的身躯。
周遭皆是寒凉,两处肉身贴在一起,贪恋着彼此的温度。他从那人的面颊上蹭到了水雾一般的东西,手指随意抹去,两手捧起白莲花瓣儿般的脸颊,两个拇指为其轻轻揩去水样的液滴,凑到通红的耳尖旁边,氤氲说道:“我好想你,好想你……”
夜静谧得如同是一块玉石。
听着意中人呢喃自语,清醒的那方错落了气息,自行沉沦。他仗着对方深沉的醉意,颤抖着贴上了酒气萦绕的唇瓣,嫩滑的舌尖虔诚地舔舐。
寒意渐深,觉枫蜷缩着更加贪恋来自唇齿的热意,他绵长地回应着,喉中哼哼出着响声。
拥吻之际,他不忘浅浅诉出衷肠:“我好想你,镜尘……”
他言辞有些含混,却仍能让人听得真灼。眼前人只是微微顿住,片刻之后如较劲般更加热烈的黏贴住他。
他紧紧捧着那人下颌,那张脸上断断续续有些水汽,他舍不得耽误片刻,便用湿热的唇瓣舔吻,发出啧啧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
不知亲吻了多久,两唇之间勾起缠绵银丝……
兀得后颈猛得一痛,天幕似是为人合拢,觉枫两眼紧闭着晕倒了过去。
“你做什么……”晴喧瞠目欲裂,赶紧起身查验觉枫的伤势。眼神由炙热转为冷厉,怒不可遏地看着出手击倒觉枫的“景容”。
“景容”被他的眼神骇得连忙跪地,紧咬着唇:“君上,地上实在寒凉,您的伤……”
“你有什么资格管本君的事儿……”晴喧低吼着怒喝,“你即刻从本君眼前消失,从今以后,本君不想再看见你……”
“景容”早早便清楚此事的结果……君上如此盛怒,只让他消失于眼前已是莫大的宽宥。他刚才的那一掌,忧虑君上伤势为先,也不免带了妒意,尤其是那人口中念的名字并非君上……他非如此不可。
“景容”不敢耽搁再惹君上震怒,深深磕了几个响头,倒着退了出去……
晴喧查检觉枫面色无虞,应无大碍,长长出了一口气,横起觉枫将他抱到屋中榻上,心中暗自庆幸:“前些时日肝肠寸断的苦楚没有白费,现今独自抱起醉酒的觉枫竟然轻而易举。”
他将觉枫舞弄的手脚摆好,撩起他额前的乱发,弯下腰深深吻了吻,擦去自己下颌的泪渍:“不管你现在心中是谁,我都等你回心转意……”
第95章平流缓进
半月过去,宫中并不如以往过年热闹,就连上元佳节也过得极其安静。
觉枫看着红艳艳的宫灯,百无聊赖拨弄着灯穗子,五丈远处的一个物件缓缓异动,他定睛看去,是个内侍,低低垂着头,目光左顾右盼。
那内侍看准四下无人的空档,快步向他移了几步,咽了咽口水,慌张抬起机灵的眸子,压着声音喊了句:“聂大哥……”
觉枫看着那张面孔,稍微一顿,立刻张望四周,拉着那人腕臂:“进屋说话……”
他合上屋门又仔细瞧了瞧,脸上绽开笑意,拍了拍那内侍双臂:“长高了,也壮实了……”
半载而已,当初单薄羞涩的阿忍长高了不少,面庞上红润了不少,如一株蓬勃生长的小树,已然有个大孩子的样子
阿忍害羞的笑了笑,眼中闪烁细碎光芒:“陆大哥、凌大哥都待我极好……”
“你怎么这副模样……”
“那日我听陆大哥提起见过你,说聂大哥可能在宫中。我也无家人可以团圆,与人换值,这半月皆在宫中值守……穿这身衣服行走方便些……今日竟真的……”阿忍越说越是喜悦,轻快的如一只云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