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着门外点道:“夜狄二皇子在何处,让人给他医治腿伤,五日,不,三日之后走马换将……”
赵硕领了命,即刻着手去办。
说完这些,镜尘拿信的手微微发颤,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才从喉咙缓缓滑动回了原位。
沈琮伊从未见过王爷这般情态,惊得几乎失去了对表情的约束。
“琮伊,你好好养着,得胜之时,记你大功一件……”镜尘双目摇曳着火焰般的光芒,整间屋子皆因他照亮了。
镜尘回到自己屋中,又将那封信仔细看了三遍,尤其是信中的人像,虽笔触粗糙只能看出大体五官轮廓,最能印证画中人残缺的左手手指。
他轻轻地用指尖抚摸着画上的断指,压制多时的思念就像藤蔓般盘根错节地迅速攀缘上来占据了他的全副心念。他开始懊恼自己竟然答应了三日后走马换将,三日实在太过漫长……
“王爷,属下无能,还请您去瞧瞧那位夜狄二皇子……”赵硕见王爷揉着眉心,似是忧愁得紧,又实在无奈,只好大着胆子凑到了跟前,谦卑说道。
镜尘微微挑起眼皮,示意赵硕继续说下去。赵硕鼓足勇气,轻声禀报:“那位夜狄二皇子敖朗不肯喝药,也不肯治伤,叫着但求一死。”
镜尘跟随赵硕来到夜狄人二皇子敖朗住处,远远便听见瓷器落地迸裂的声响……
赵硕跟在盛镜尘身后,满腹不忿,小声嘀咕:“呸,当日,若非他穷途末路,大嚷自己是夜狄二皇子敖朗,早在鸿岭被射成刺猬了。这些日子也没句屁话,见要给他医治反倒拿起乔来.......”
“事随境迁,他现在却是金贵了……”镜尘不急不恼,悠悠说了句,推门抬脚进了敖朗房间。
敖朗早早听见有人声,他打定主意要不依不饶,手边没了合适物件,忍着痛,拾起靴子朝来人猛砸了过去,口中嚷道:“奕国人没个好鸟,给老子灌药想要害死老子……老子宁可疼死!”
镜尘轻松躲过靴子,换上了一副和善的笑脸,仿佛他是天底下第一等和善之人,亲热说道:“罪过罪过,二殿下恕罪。仆从侍候不周,镜尘给二殿下赔罪。”
“镜尘。”
敖朗听到这两个字,不禁微感错愕,手脚不由自主地蜷曲,血液涌动,心脏急跳。
他额上青筋鼓胀,警觉地打量着眼前之人。
此人墨发高束,身姿利落,并无半点赘余之物,举手投足闲适自得,脸上堆着满满笑意,眉宇之间凝聚一团凌厉气息。
“你是何人?奕国盛镜尘?”
镜尘的唇角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仿佛刻印在脸庞之上,他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在下。”
敖朗一时语塞,对奕国人的态度捉摸不透。他曾以二皇子的身份求得一条性命,此等行径并不光彩,仗是自己打败的,这错却要算在奕国人头上,如今旧仇未解又添新怨。
随后他在此滞留多日,又被晾在一旁。而如今,奕国摄政王盛镜尘却以如此做小伏低的来买好,其间必定有诈。
他扭过头去,数十条金丝缠就的发辫随之甩动,冷冷地斜视着奕国摄政王。
镜尘向前躬身,热情说道:“在下已向医师询问过,二殿下的腿仅是皮外伤,看似严重,但只要静养半月便能痊愈。”
敖朗不屑地冷哼一声:“姓盛的,少在本殿面前演戏。要杀要剐,干脆点。”
镜尘仍然面带微笑,双眸璀璨如繁星,“大皇子孚格与二殿下兄弟情深,愿意走马换将……”
敖朗听闻此言,眉头深锁,翻了翻眼眸,暗忖:“哦,原来如此。我那好大哥……只有捏死我他才痛快……孚格待要置我于死地,奕国人所图又是什么?”
他并不搭话,撑着伤腿,作势要起身,眼神撇了撇不远处的靴子。
空气冷窒了片刻。
赵硕见此情形,噘着嘴去帮他拾靴。
靴子拿到敖朗跟前,又被他乱踢到一旁。
赵硕再要去拾,镜尘抬臂将他拦了下来,躬下身捡起敖朗的一双厚底皮靴,将靴子放在敖朗跟前,俯下身去半蹲在那边,扶起敖朗右脚放在自己膝上,帮他登靴。
那皮靴原本做得可丁可卯,可这些日子敖朗受了磋磨,双腿肿胀,靴子显见的拥挤起来,进而扯动了受伤的左腿。他本就性情乖戾,处境不佳,性情更加暴躁起来,心头埋着一桩旧事,对盛镜尘更是又恨又惧。见其如此做小伏低,不禁心生欺侮之意,他故意让盛镜尘为他穿靴,突如其来的疼痛勾连起他滔天的怒意,反手冲着盛镜尘面颊便是重重一掌,接着正面又是一击。
赵硕眼见敖朗抬手,想要去拦,已是来不及了。他压根没想到王爷竟未躲开,生生挨了敖朗的两巴掌,气的血灌向脑门,佩刀拔出来,横在眼前。
第117章情难两全
镜尘被打得歪过了头,脸颊迅速红肿了起来,他顶了顶腮肉,抬手止住赵硕,面上仍带着笑:“是镜尘的错。二殿下消气就好。”
仰头向赵硕吩咐道:“速速去给二殿下置办新靴.......”
赵硕后槽牙都要咬碎,却不敢违命,收起刀锋,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敖朗存了死志,抽了奕国摄政王这两巴掌为泄私愤,却没想到眼前之人姿态放得更低,倒让他越来越糊涂。
他阴恻恻笑了起来:“姓盛的,你可与传闻中的太不一样……”
“二殿下谬赞。”盛镜尘含笑回道。
敖朗又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胸中蛮力无处施展,伤口处牵扯着隐隐传来连绵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