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坐好,便挥手向前,示意队伍开拔。
忽得视野间凑上一人,拦在镜尘近前,那人眉头深锁,声音嘶哑地说道:“王爷留步,四王爷修书一封请王爷亲启。”
镜尘拉住了“摇光”,歪头看了看拦道的张勉之,讶异问道:“先云书信我已看过。”
张勉之凑近了些,执住马缰绳,“王爷,陆大人春种的奏报……”
“张勉之,有话直说,别绕来绕去的,讨人……”恶语刚待脱口,想起张勉之困守孤城时的窘迫、坚毅,愣了片刻,将话咽了下去。
他眨了眨墨睫,缓了口气:“直言便是……”
这几日,赵硕将夜狄人猖狂行径半遮半露告诉了张大人。
张勉之听得揪心,他隐隐知道其中缘由,可他不愿王爷如此进退失据,简直可是说是方寸大乱。
他仰起头,眸子里满是关切:“走马换将本是战场寻常之事,王爷何必亲自犯险……”
镜尘深思了片刻,方觉自己该有些交代。
他跳下马背,来到张勉之近前,拉起他一侧手臂,高高举起。
“奕国将士听命!”
“张勉之大人困守鹄州,守城有方,于大奕居功至伟。若是张大人可代本王发号施令,尔等皆以张勉之大人马首是瞻,不得有误。”镜尘声音高亢洪亮,如山号令传下去,迎来众将海啸般的回复。
“遵命!”“遵命!”“遵命!”
镜尘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他那洁白无瑕的牙齿,轻声低语道:“勉之,这趟我非去不可。替我把鹄州守住……”
张勉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深深点了点头。
他明知无法阻止摄政王的决定,但仍忍不住想做无谓的尝试。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只能恭敬地躬身让出道来。
盛镜尘侧目看了眼敖朗,见他还算镇定自若,便纵身上马,在空中空挥了一鞭,“摇光”随着鞭响,机警地奔了出去。众将也紧随其后,催动战马追赶了上去。
盛镜尘率领的队伍赶到战场时,瑞军也刚刚列好阵势。
赵硕骑着马出了列,冲到近前,向瑞军喊道:“喂,夜狄二皇子在此,我们的人呢……”他边说边向身后指了指。
瑞军阵中也出现了一名将领,他似乎早已准备好应对一切,迅速将一群奕人等赶到一旁,慢慢悠悠狂妄地说道:“这些就是奕国的阿猫阿狗,我们根本不稀罕。”
赵硕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十几个人,虽然他们形容枯槁,他还是能够认出他们。然而,在这群人中,却独独不见聂大人的身影。
他转头向摄政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开口问道:“画里人呢……”
那人高傲答道:“着什么急,好戏在后头。”
赵硕又转回头见王爷颔了颔首,便举手挥了挥,“换人!”
两军交兵,奕国也俘虏了不少夜狄人。两队人开始互相交换俘虏,以赵硕和夜狄将领两人两马为轴,像轮毂一样从敌军阵营转到了自家阵营。这一波交换还算顺利,让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赵硕和夜狄将领也都回到了自家阵前。
从夜狄阵中窜出一匹高头大马,比寻常马大了一圈,马上之人也是与马匹相称的魁梧。只见他的马后绑着一个人,双手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一处,吃力地跟着高大马匹的步伐。
镜尘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一眼就看见了被绑之人,不由得心头狠狠地蜷缩了一下。转而,一股强大的戾气从他周身升起……
敖朗在旁边感受到了镜尘的异样,他扭头看了镜尘一眼,只见镜尘的脸庞如同冰封一般,面无表情,而围绕他身体的一层无形火焰,带有一种强烈的炽热,让人不寒而栗。
敖朗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他用目光小心翼翼地扫向阵前,他心中暗自思量,何方神圣,竟让盛镜尘如此动容?
“走吧。”镜尘轻提马缰,低语了句。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权威,让敖朗不自觉地顺从地跟了上去。
孚格眯着一双狼眼,打量两人,一个是他长久以来欲除之后快的真仇人,一个是他血脉相连,却更是除之而后快的亲弟弟,这两人同时出现简直让他恶向胆边生,恨不能一口一口将两人撕碎。
他并未准备即刻让他们痛快,准备好好羞辱他们一番。
他高傲地说道,“敖朗,我们好久不见了……以前你这杂种虽看着讨厌,却勉强算个人,如今怎么越看越像奕国人的狗,真是让人倒胃口……”他因兴奋和轻蔑满口污言,高大的身躯在马上摇摇晃晃。
敖朗被他激得面目通红,待要抽刀,扯动伤口一阵剧痛。
镜尘抬手将他止住,向前了几步,先开了口,“天底下还有化敌为友这件事。二殿下乃奕国上宾,止战言和善莫大焉。”
他看向满身血污的觉枫,眸子湿润了几分,哽了哽喉咙:“奕国倒不似你这般待客之道。”
觉枫却始终不肯看他一眼。
“你又是何人?”孚格明知故问,目光在镜尘身上来回扫视。
“我是……奕国……盛镜尘。”他口中答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觉枫。
孚格似是想起了更有趣的事,戏谑道:“姓盛的,这里倒是有一桩趣事。”
“这条狗自称是你的相好。”孚格得意极了,似是踩住了盛镜尘痛脚,说罢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夜狄兵将亦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镜尘身子微微抖了抖,极快又极其清楚地说出了三个字:“他不是!”
孚格和夜狄兵将皆听得清清楚楚,孚格脸上肌肉抽了几下,抬眼斜睨觉枫,夜狄兵将笑声稀稀拉拉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