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示意叫几人下去,
“水都?凉了,圣上怎地不叫人换热的?上来, 若是?龙体受了冷, 可又要?受罪了……”他从旁侧拿了帕子递过去, 边说道。
已有五日了。
圣上身子不大好, 受了寒,自打那日从宫外回来便咳嗽不止又发了回热, 驱寒方子连着?安胎药吃着?,几日下来, 病症虽好了些, 可人却仍是?没?有精神。
脸上总不见笑,恹恹的?, 时而盯着?某处发呆, 眼神黯淡无光, 像是?丢了魂。
苍白脆弱得如同?库房里的?那尊薄胎瓷人,坐在那里, 余下一副空壳子,黑洞洞的?两只眼。
福元瞅着?心疼,也忖出来圣上这般大概与那位世子爷脱不了干系……分?明出宫时还好好的?,见了那位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能脱得了干系吗?
可饶是?福元,忖出来归忖出来,却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多嘴,只能愈发尽心地伺候着?,盼望着?这天能早些晴下来。
殿外乌云蔽月,起风了,凄厉呜咽地拍打着?窗扇,庭中积雪莹白,冷极了,寒意顺着?风声入耳,冻得人心口发疼。
灯火跳了一瞬,复明。
沈弱流一瞬恍惚,才发觉这水是?冷的?,顿了片刻,又撩了一把水浇在面上,总算清醒了些,他才接过帕子擦了擦,边哑着?嗓子道:
“……胜春呢?朕病着?这些日子,他可有消息?”
其实?也不过才五日而已。
却觉着?自己病得有五年,经年累月的?沉疴旧疾一起翻到明面上,只一场普通的?风寒,便叫他浑浑噩噩,全?身失力,做什么都?没?有兴致。
像是?丢了魂,丢了半条命。
除开?养病安胎,什么也无暇顾及,什么也不去想。
养了几日病好了些,腹中小崽也不再闹他,终于有空精力过问伊迪哈之?事?,沈弱流才发觉,胜春那头已经许久没?有消息递上来了。
“说起来奴婢这几天倒也没?见着?张都?知几面,想是?忙着?,”福元招手叫人将铜盆端下去,从旁侧倒了盏热茶递过去,察言观色,“……亦或是?世子爷那头没?有进展也未可知。”
沈弱流眉心一跳,一转手,将要?送到唇边的?茶盏又被他搁回案上,杯底磕案一声闷响。
响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殿内显得尤为清晰。
福元听得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使了个眼色叫殿内的?人都?下去,跪地请罪,“奴婢说错话了,圣上恕罪。”
沈弱流没?说什么,坐到榻上按了按眉心,心口抽疼,跳得厉害。
五日了。
养了五日的?胎,也病了五日。
从金明湖那日起,他再也没?见过霍洄霄。
那个混账这会儿倒是?有眼力见,也没?再来惹他心烦。
倒也好。
正合他意,那日失态,该说的?都?说了,如今再见,对于霍洄霄,他只剩下无话可说四个字。
连这几日稍微想起,都?不再有任何感觉,平淡得仿佛像是?一个寻常路人,一个耳熟的?名字,甚至他都?不愿再想起这号人。
每当思绪起头,便会如同?激流勇进偶遇巉岩,折过弯改道而行。
福宁殿伺候的?人各个都?跟人精似的?,耳聪目明,更没?人敢不要?命地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名字。
于是?大病一场,他都?快忘了这么个人。
现下却被福元翻出来,原以为不会再有所触动,却在从他人口中听见那个名字之?时,仍旧胸口发涩,竟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难以遏制。
沈弱流恍然惊觉……原来,那块巉岩仍旧存在。
任凭他如何回避,绕道而行,他都?是?存在的?。
如一根毒刺,扎在心口,痛得他整夜整夜的?辗转反侧。
原来这五日他不是?因为风寒才浑浑噩噩,丢了魂,丢了命,而是?因为这根名为霍洄霄的?毒刺。
外头风好像更大了,吹得那几棵翠柏枝叶唰啦啦响。
“福元你呀……自小到大都?比不得胜春机灵,就连沈七都?比你会看朕的?眼色。”沈弱流捂住心口,垂眼苍白地笑了笑。
两人奉命暗地里盯着?霍洄霄查伊迪哈之?事?,这节骨眼却都?不往他跟前凑。
摆明了是知道他不待见霍洄霄,所以不来碰这个霉头。
只有福元,哪壶不开提哪壶。
福元愣愣的?,存了会儿,大惊失色,“……圣上这是?嫌弃奴婢不机灵要?换别个来伺候?”转眼,他已经要?哭了,
“奴婢、奴婢是?笨了些,可到底是自小就跟着圣上主子的?,日常起居都?比他人了解得清,您就是?皱下眉头,奴婢都?知道是?冷了还是?热了,还是窗外哪棵树上知了惹您心烦了,殿内哪朵花儿摆得不合心意,若是?换了别个,圣上一时半会儿怕是习惯不来……”
沈弱流对他无语了,不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