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皇儿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忽在她眼前浮现。
似乎印象里,皇儿从未答应过她的呼唤。每回她去看他时,皇儿都呆呆地看着她,神情懵懂又无助。
所以,皇儿他并非痴傻,而是因为听不见旁人说的么?
所以,她的皇儿果然是宫中最聪慧的孩子,只是有些耳疾罢了。
想罢,她缓缓坐起身来,招手将岁檀喊在她身边近在咫尺的地方坐下。
她花容凝露,一双手很是急切地抓住了岁檀的手。
“坛姑娘既然发现了皇儿的症结,可有法子医治?”
古代不比现代,若是先天性聋,在医院仔细检查,判断并非因外耳器质性病变导致的传导性聋后便可以考虑进行人工耳蜗的手术,如此只要加上后天的康复训练,便能基本与常人无异。
而古代,岁檀觉着便只有企盼着神医现世能够施以灵药了。
很明显,岁檀不会什么人工耳蜗植入手术,也不会中医开汤药进行医治。
岁檀只得摇头叹道:“娘娘,民女实在是才疏学浅,不晓得怎么医治耳疾。太医署内能者众多,殿下不妨告知太医,请他们尝试着开些汤药灵方?”
许贵妃闻言,热切的面色瞬间冷了大半。
太医署那些废物,若是有法子,早就将她的皇儿治好了,哪里还需要她从宫外遍请名医。
她却又直直地看向岁檀,一字一句。
“坛姑娘果然没有法子了么?”
岁檀看着许贵妃那副热切的眼眸,终究低下头去,黯然道:“民女没有办法。”
许贵妃的眸光却忽地一凛,话音低沉却足以刺穿岁檀的耳膜。
“如此,那本宫便留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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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内向来是风平浪静又秩序井然,走街串巷的人们面上均是挂着似乎由永不凋谢的花儿制成的灿烂面皮。
然而小贩王二这两日的面皮上似乎浇上了铅,重重地叫他抬不起眼弯唇角来。
原因无他,他虽来来往往见识了不少人,却还是头一回真切地见着劫匪杀人。
两日前,他扛着货担刚从城郊的村庄里头出来,正打算在大石头上歇一歇脚。
打眼便瞧见一辆华贵的马车从西面奔腾而来,正感慨着自个儿什么时候也能将自己脚上的麻鞋换成这般阔气的马车。
却忽然间尘土飞扬,打那参天的树上齐齐地跃下来几道黑影,吓得他本能地从那正坐着的大石头上滚下去藏在了这石头后面。
倏然间,刀光夺鞘而出,随着一声骏马嘶鸣,方才拉着那华贵马车的马儿登时倒地不起,而那车上的车夫也瞬间去见了阎王。
王二赶忙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的呼吸惊了那几名黑衣人的眼睛。
他躲在大石头后面一动也不敢动,直至周遭漆黑一片,身后三三两两亮起了农家的灯火,他才忙失魂落魄地逃回了家,竟是连那货担都忘了拿。
他回家后,想起了被自己遗落的货担,既怕叫那几个蒙面之人事后看见查到他的脑袋上,又怕自己真回去拿了便是自投罗网,他越想越觉得焦灼。
原本日日风雨无歇的他竟破天荒地整整两日未曾出门卖货。
他的娘子见了忧愁不已。
“你愁眉苦脸的有啥用,报官去呀!”
王二像得了根救命麻绳,一下子翻下床去。
“对!对!对!报官,报官找青天大老爷呀!”
只是王二的娘子自这日后再也没能见到自己的夫君。
保命
卫王府内
卫王赫连赟的额头上敷着块温湿的锦帕,躺在床上“哎呦”、“哎呦”叫唤个不停。
他的生母李太后正坐在他的床侧忧心忡忡,问向床榻下跪着的一众太医们的语气里充满了不悦。
“皇儿究竟生了什么病,怎么这般难受!”
医术精湛的太医们面面相觑,一边嗫嚅着一边彼此眼神互相交流着。
卫王殿下哪里有什么病,分明就是装的。
最后还是深谙宫中生存之道的鲁太医面不改色道:
“禀太后,殿下恐是为国忧心太重,导致卫气有弱,又有风邪入体,这才使得殿下遭了风寒之症。太后不必焦灼,待微臣开几贴方药,再为卫王殿下悉心调理几日,想必殿下定能体健如初。”
一旁跪着的其余几名太医连忙附和:“鲁太医说得极是。”
李太后面色微缓:“如此,便劳烦几位太医速去拿药了。”
太医们忙道:“臣等领命。”
几名太医退下后,卫王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摸向李太后的眉间。
“母后别为儿臣伤神,儿见不得母后劳神,叫儿臣心里觉着对不住母后。”
“赟儿懂得心疼母后,母后高兴。”
李太后握住儿子伸过来的那只手,又将这只手放回床上为他掖了掖被角。
“我儿感了风寒,便多休息,母后在此陪你。井家那姑娘,改日你再领着吾去见就是了。”
卫王听了最后这句话,可算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本来他今日正好将二皇兄叫他雕刻的那姑娘的小像给雕完,正换了新袍子打算欢欢喜喜地亲自给二皇兄送上门去,顺道跟着二皇兄当面瞧瞧那未来的二嫂嫂是何模样。
可还没出门就听到门口的小厮火急火燎地来传太后已快到了王府门口了。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竟答应了母后今日与母后一块见见他“心悦”的井家二姑娘。
他连井家二姑娘是什么模样都不知晓,怎么敢真带着母后去啊!
一时间他也顾不得什么刚做的新袍子新发型了,忙是一头扎进了池塘里头,将自己泡了个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