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子宠爱许贵妃,夏日里延嘉殿内四处都放置了装满冰块的玉鼎。
团扇徐徐轻摇,玉鼎内的凉气尽数扑送在许贵妃身上,却还是难解她身上的火气。
“说什么一早支开了江王,保证万无一失。结果呢,突然窜出了淑妃那个贱人不说,还叫那一早安排在江王府的人轻而易举地反了水。这就是他给本宫出的好主意!”
她身旁陪着的这宫女名叫绿珠,深得许贵妃信赖。
绿珠倒了杯凉茶给许贵妃。
“娘娘您别恼。虽说这回没取了她的性命,可小郎君到底是死在江王府上。
“陛下心里总会觉得是江王妃德行有亏,约束不了自己府上的下人,才害了您侄儿的性命。
“而这江王妃又是陛下赐给江王的,陛下心中总会因此觉着亏欠了您。
“凭着陛下对您的这份亏欠,您日后能从陛下那拿回来的东西不就更多了么?”
许贵妃冷哼了一声。
“只是就这么留着她,到底是个隐患。”
绿珠垂首矮下身去给她捏脚。
“娘娘别急,这明里治不了她,暗地里能要了她性命的人还少么?”
许贵妃闭着眼,烦躁道:“先前不是派了好些人过去刺杀她,不是通通被江王给挡了回来。
“说起来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勾了江王的魂儿,竟然背地里给她派了那么多暗卫。”
绿珠道:“奴婢听说有一种药,无色无味,用了后可叫人神思昏沉,入睡后再也醒不过来。”
许贵妃睁开眸子,睨她:“有这种东西怎么早不同本宫说?害本宫白白折腾了这许多?”
绿珠道:“奴婢也是才寻到的。”
许贵妃点了点头。
“做得隐秘些。”
饮酒
岁檀与卫王一块见过皇帝得以出宫时,随着望仙门缓缓打开,身着淡蓝色圆领袍的江王正负手站在门外。
夕阳余晖正好披在他身上,叫他周身都带着暖意。
站在岁檀身侧的赫连赟率先看到了自己二哥,语气欢快地对岁檀说:“二嫂,瞧,二哥一早等着你呢。”
说起来,岁檀与江王虽然昨日才见过,可现下她从宫中走出来后,再看到江王,心中却莫名生出了些许久别重逢一般的感觉。
不知为何,她看到江王站在那儿,先前心中遗留下的几分余悸竟骤然消散了。
因此,她看向江王的神色里,带上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
赫连赟一头扎进了江王身后的马车中,将车帘掀开条缝露出白净的一张脸来。
“二哥二嫂,你们先聊啊,不用管我。”
岁檀这才回了神,看着正对她温和笑着的江王说:“回府吧。”
江王扶着她入了车舆内。
车舆内,自马车缓缓动起来后,安静了好一会儿。
江王向来寡言。岁檀虽说与卫王一块入宫走了一遭,可其实也并不熟悉。
但赫连赟却是挺活泼的一个人。
察觉出车舆内气氛的过于沉静,他便问道:“二嫂也算劫后余生了,咱们不一块去定霄楼庆贺庆贺?”
江王说:“只是不知现下去了是否还有位置。”
赫连赟扬了扬脑袋,眉飞色舞道:“你看,这不是巧了吗。原本啊,今日下午我就在定霄楼订好了一个雅间儿。
“说起来那位置啊可不错了,往那窗边一坐,刚好就能看到一片小竹林兼一汪清泉。
“你们想啊,一会儿入了夜,这就着那月色,可谓是花前月下,对影相酌,好是一番诗情画意吶。”
岁檀看着赫连赟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心说这位卫王想不到还是一位喜欢吟诗弄月的文化人。
江王道:“论诗情画意,哪里又能比得上你府上那座假山?你一早订了那雅间,应不是一早就算好了今日小坛会有此劫吧。”
赫连赟笑道:“还是二哥懂我。原本是想延请井二姑娘来着。
“我那府上的凉亭里虽更雅致些,可是夜里叫人家姑娘跟我去总归坏了人家的名声。”
江王一奇:“你先前不是与她并不相熟,怎么还请上她了?”
赫连赟别有深意地看了江王一眼,而后缓缓说道:“这不是昨日才同母后说清楚先前与井姑娘之间的误会,今日想着特地跟井姑娘赔个罪么。”
岁檀便问:“那今日井姑娘也会去么?”
岁檀想起了那日入宫时与她跟江王一块候在太后寝殿外的那道明艳的身影。
她觉着井姑娘似乎是位端庄守礼的世家小姐。
赫连赟点头道:“二嫂你不介意吧?人多热闹些。”
岁檀摇摇头道:“但你今日原本只请她一个人,我与殿下若去了,会不会不太好。”
赫连赟道:“不会不会,她性子开朗大方,想来不会介意的。再不济,改日我再另请她一回就是了。”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一家装潢典雅大气的酒楼门外。
不消几人开口,店小二便极为有礼地引着三人上了楼上的一处宽阔而僻静的雅间。
看样子卫王在此处应是常客,刷脸就够了。
房门缓缓打开,只见一名头上束着高马尾,身上穿着红色束腕胡装的少女正靠在窗上,就着橘红色的余晖专心擦着手上的长剑。
岁檀心中不由感叹:好飒爽英气的一个侠女。
这“侠女”的视线随着房门打开的声响看向岁檀三人。
赫连赟看了看她,有些难以置信,试探地问道:“你是……井二姑娘,井卿鸾?”
井卿鸾将长剑一收,起身笑答:“是我。”
赫连赟很是新奇地绕着她看了又看:“我还以为走错房间了。你今日怎么这副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