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临照殿里那玉兰怎么生的,每年花儿开得都比王府里的早,谢得也总要比王府里的晚上许多。”
她身旁一名眼角波纹横生的姑姑正替她轻轻摇着团扇。
闻言宽慰她说:“太妃娘娘莫是忘了,临照殿那棵玉兰下头,可是埋洒了那位的骨灰。”
这中年夫人正是许太妃,身边的姑姑名唤绘月。
许太妃葱白似的指头掐了一个势头正好的花苞托在掌心,托着它轻轻抬了抬手。眸中似笑非笑。
“是啊,当初那位可是盛宠得很,便是化作了花泥竟也非要跟我这棵玉兰比个高低。可这开得好又能怎样呢。”
她戏谑一笑,托着那花苞的手忽一倾翻,上前走了一步正好踩在这花苞上将它碾成了泥。
“既然这朵注定要盛放枝头,那也没什么意料之外般的新鲜的。还不如在没开花之前就早早化成泥去,没准能换来这满树的盛放。”
绘月点头应和。
“娘娘说得极是。只是说起那位,奴婢倒是想起来,那江王妃的心疾似是大好了,听说今儿跟江王一块进了宫呢。”
许太妃说:“这有什么稀奇的。她又不是生了什么大不了的病症。她年轻体健,只要调理得宜,又有何惧。”
“后院是太妃娘娘的居所,你们不能擅入……”
远远地忽然响起了奴仆阻拦之声。
许太妃不免蹙了蹙眉,侧了侧首,问:“绘月,是何人在外头喧哗?”
绘月忙应声说:“奴婢出去看看。”
绘月姑姑才走了几步道,便与领着一帮子禁卫而来的行露姑姑给撞了个正着。
绘月忙给行露行礼。
“姐姐有礼,可是太后殿下想我家太妃,想邀太妃入宫说些体己话么?”
行露微微颔首说:“太后殿下说,请许太妃速速入宫,莫要耽搁时辰。”
绘月看行露身后的阵仗颇有些叫人发怵,又悄声问她:“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行露正色道:“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太妃娘娘去了便知道了。”
绘月不敢耽搁,忙提裙匆匆去请自家太妃。
许太妃见绘月这火急火燎的模样,先是斥了她一声不稳重,尔后则是整了整衣裳颇有些傲步的跟着行露一块入了宫。
几座王府离着皇宫并不远,一来一回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
只是许贵妃从上午跪到自己姑母来,却也足足要了些时候。
是以在看到姑母许太妃来时,看向许太妃的眼神中颇有些深深的怨念。
同时这份怨念中又多少有着些许不安。
许贵妃并不知道先头行露自密室出来后,悄悄附在李太后的耳上是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随后行露竟出宫去请了她的姑母许太妃。
姑母的口中向来没什么遮拦,又惯有些添油加醋的本事,万一不慎将她牵扯进去就叫人头疼了。
不过淑妃性格那般谨慎的人在这熏风殿住了三五载都未发觉那内室的床下藏了那么一间密室。
姑母这般心大的人,想必也并不知晓这密室所在。
就算真的知道,还不嚷嚷得满宫都知道了去。
只要姑母不知,姑母便说不出什么。
许贵妃想罢倒是坦然了。
她将身子挺直了许多,仔细听着姑母与李太后说话。
然而许太妃与李太后见过礼后,只听见李太后说了声“入内室一叙”后,许太妃便跟在了李太后的身后一块向了内殿走去。
许贵妃这下是有些急了。
现下这院子里跪着这好些人,她哪敢这么胆大地叫宫女跟进去听李太后与姑母说了些什么。
但她还是与绿珠耳语了几声。
随后绿珠矮着身子悄悄出了熏风殿的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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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檀与江王在密室里等了些时候。
江王只是看着那些绣面上的母妃发愣,岁檀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才是。
毕竟有些事情,旁人说得再多都无用,还是要当事人自己心中过去那道坎才是。
当李太后与许太妃一并来到这密室中时,江王正看着榻上那张锦被的内面上的一幅幅拼凑成的绣面失神。
还没等李太后说话,许太妃看到这内室里头的模样霎时间便都了然了。
许太妃忙跪在了李太后的脚边,也不辩驳。
“太后姐姐恕罪,是妾糊涂。”
李太后看着满室的绣面,饶是早已经听行露陈述过一回,现下却也不禁有些吃了一惊。
她叹了一声气后,说:“你这是何必。”
许太妃哭诉道:“先帝专宠殷妃,冷落妾与其余的姐妹,妾实在是心中不平。”
李太后道:“你可知诅咒妃嫔是重罪,如今你叫哀家该拿你如何是好。”
许太妃忙又磕头:“妾没诅咒她,她的死跟妾没有关系。”
李太后指着那躺在棺木中的殷太妃的那幅绣面,说:“其余的你尚还能开脱。这幅绣面,你又当如何说?”
许太妃的额头已磕得染了血,又缓缓抬头看向李太后。
“是妾糊涂,是妾糊涂。可是姐姐您看,这绣面上妾绣的棺木与殷妃去时停的棺木的模样是一样的。
“妾哪里通晓日后棺木具体会是什么模样。是以,妾这幅必然是殷妃去后才绣的,因此也并不能说是妾行了那巫蛊之事。”
李太后是记不得当初殷太妃入棺时的棺椁是个什么模样的,只是若是以许太妃这样说,便也的确算不上是许太妃行了巫蛊之术,才害了殷太妃的性命。
其实殷太妃已死,且这些事儿也都是些陈年旧事,许太妃先前对自己也向来是恭顺听话得很,她其实是乐得给许太妃一个恩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