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漠,在雾维的这些日子,她好累,好累。
可比累更难承受甚至令她崩溃的,是面对侵犯时她除了自尽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刚刚塔格倾轧在她身上时,她害怕极了。
她真的承受不住了,承受不住异乡的孤独,承受不住命运难由自己把控。
在看到赫连昱的那一瞬,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只想好好靠在赫连昱的怀里,深吸他身上那股沉稳而令心神宁静的清雅莲香。
那气味让她感到安定,让她感到久违的温暖。
忽然间,赫连昱看到怀中的岁檀抬起了头,对他笑了笑。
她指着他的下巴,说:“好扎啊。”
他的下巴上一直干净得很,可是如今月光下,却尽是坚硬的胡刺,为他原本柔和的坚强增添了许多坚毅。
是让人更加信赖的感觉。
与此同时,塔格推开扶着他的士兵,心头的烦躁让因耳部失血过多而恍惚的心神一下子清醒了。
想不到这个虞国女人的男人,竟然是与他们敌对的颇黎男人。
颇黎的大小首领他都认得。
眼前这个小白脸看模样并不是颇黎人,更像中原人。
想来定然是跟在颇黎人身边溜须拍马的那种所谓的狗屁军师。
草原人一向靠拳头靠刀剑靠勇武,像这样靠口舌谄媚的奴才他向来不屑一顾。
可这中原男人无论权势地位还是强壮勇武,都远不及他,她怎么却对他这么痴情?
他不允许自己输给这样孱弱的男人。
他气血上涌,一把拿过近卫手中的弓箭,骤然开弓射向了赫连昱。
他说过,他会杀了她的男人。
塔格此举,落在众人眼中无遗是对颇黎的公然挑衅。
此前,雾维与颇黎虽多有摩擦,可在明面上,双方可汗见面还会维持表面的尊敬和平。
双方都仍旧没有必胜的把握战胜对方。
于颇黎而言,和亲公主被雾维人劫掠,与大虞的和亲盟约尚未缔结完成,便仍旧有大虞倒戈相向或坐收渔利的风险。
而于雾维而言,若大虞在颇黎身后给予增援,恐怕会给予他们重创。
倘若这一箭真的射中了那颇黎人身边的中原青年,恐怕今夜雾维毡帐围绕的河流内会被尽数染成红色。
对面傲然坐在马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颇黎的可汗与叶护啊。
方才他们咄咄逼人,逼迫他们交出大虞的和亲公主。
什么狗屁公主,他们从没看见过。
可他们笃定的架势却不像单纯用以开战的幌子。
草原人一向并不多话,倘若真的想开战,早在一开始便兵戈相向了。
可颇黎人一个兵卒都没有动,言之凿凿的样子似乎像是真的来讨回那个公主。
因此,双方一直这样僵持着。
可是如今,塔格却打破了这样微妙的平衡。
站在塔格身侧的雾维可汗知道自己的弟弟一向勇猛,却不至于愚蠢鲁莽。
今日不知怎么就犯了这样的忌讳。
他伸手阻拦,却为时已晚,那支箭已然直直射向那中原男人。
他看到,颇黎的可汗甚至亲自提着长刀策马狂奔,似乎要为那男人格挡。
然而塔格的箭术高超至极,至今没有任何人能从他的箭矢下逃脱。
在箭矢即将射中赫连昱时,他没有片刻犹豫地用手掌护住岁檀的后脑,将她护在身下,两人一齐伏在了地上。
岁檀看到,一支锐利的箭矢飞速地从她眼前划过,生生将一根立在地上的长杆穿透倒地。
好险,差一点,差一点就……
颇黎可汗已来到他们身边,卫兵紧随其后团团将他们围护住。
岁檀轻轻推了推赫连昱,看向正在马上与雾维人对峙,但语气明显不善的颇黎可汗。
问:“他们在说什么?”
赫连昱扶她站起,仍紧紧将她贴护在怀。
说:“可汗在命他们交出平嘉公主,还责怪他们暗箭伤人。”
“可平嘉公主她……”
不就是岁檀自己吗?
她犹豫着是不是该站出去。
赫连昱低头看着她莹润的眼睛,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
他的手指不知是不是被草原的风沙所磨砺了,蹭在岁檀脸上叫她觉得刺刺的。
赫连昱复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手心托按着她的脑袋,将下颌抵在她的头顶,轻声说:“留在这里,你哪也不用去。”
忽而,岁檀看到,在雾维人群中,缓缓走出一名身穿和亲吉服的女子。
她灿若春华,举止端庄,就像是天生的公主。
岁檀蹙眉看向赫连昱,正要开口问,赫连昱却又将她的额头抵在自己胸口处。
声音仍旧轻轻的。
“等我们回去,我都告诉你。”
接下来,在雾维人吃惊的眼神中,那名穿着吉服的女子缓缓走向了他们对面的颇黎人。
转瞬间,便被策马迎来的颇黎可汗拦腰抱在了马上。
随着颇黎可汗抱着和亲公主与亲兵的掉头离去,颇黎大军缓缓开始后撤。
才闻声赶来的阿伊公主紧紧拽着雾维可汗的手臂急切摇晃着。
“阿哥,小檀,小檀还在颇黎人手里,你要救她。”
雾维可汗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
“她是自己跑过去的,她是颇黎人。”
阿伊看向一侧的冬吉,奇怪极了。
怎么会,她明明是虞国人,她的妹妹还在这里。
香甜
岁檀一路被赫连昱抱着坐在马上,听赫连昱时不时用胡语跟那颇黎的可汗交谈,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