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岁檀时常在想,究竟他对自己是怎样的感情。
原本她觉得,他娶她是因为他本就良善,不忍见她被许贵妃戕害,才无奈如此。
可是前不久,她被太后暗中送去了颇黎代替赫连窈和亲,他却甘愿冒着被君主猜忌的风险亲自来救她。
虞都城与雾维明明那样远,他却依旧找到了她。
她想,也许赫连昱对她是喜欢的吧?
而她呢?
距离虞都城越近,她心中便愈发开始想念起了赫连昱。
但她也同样意识到,回到都城后,太后仍旧有可能对她下手。
赫连昱回都城前没有瞒她,告知了将她送去颇黎的人正是太后。
可是她仍旧不知道,究竟看起来一向仁慈的太后,为什么要针对她。
难道是太后知道沈隽将他与太后的母子关系告知给了她?所以才想要捂住她的嘴?
满腔思绪搅在脑中叫她乱得很,但在看到赫连昱时,她忽然觉得心中的烦闷一扫而过。
她自己都没觉察出她近乎是小跑地快步去了他的身边。
赫连昱将身上的氅衣接下为她披上,拉着她的手将她抱在了怀中。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互相贴抱着。
赫连昱谢过岑驰一行人的护送之恩。
因岑驰毕竟是边将,回都城后应立时见过天子,便互相不再寒暄客套,在城门处分道而行。
江王府的车马正停在城门处,赫连昱将岁檀扶上车马。
车马内,两人仍旧抱着,但谁也没说出一句想念的话。
赫连昱挑了这些日子都城内有趣的事说给她听,由于基本都是春和转述给他的,因此他转述下听起来反倒没多少意思。
最后岁檀还是因为他这副复读机的模样才没忍住笑出了声。
看她笑了,赫连昱才又说:“与阿伊公主和亲的人选定下了,是梁王。”
知心
竟然会是沈隽,岁檀没想到会是他。
自从被送去了颇黎和亲,她好像再没想起过他。
开始是因疲于逃命,后来则是见到了赫连昱。
此前她不清楚自己对沈隽究竟是怎样的情感,可如今她却觉得,当时的感动并不是爱。
阿伊天真烂漫,沈隽待人赤诚,如果是他们两个在一块,岁檀觉得是很适合的存在。
就算没有阿伊,她也想在回都城后告诉沈隽不用再等她。
她不应该耽误沈隽。
赫连昱见她一时失神,问:“要去见一见他么?”
岁檀如今,有些惧怕沈隽温柔凝望她时的眼神了。
她没答话,却在走下车马时,看到了站在江王府门外的沈隽。
沈隽如今已经是亲王,但穿着依旧朴素。
他眉染笑意,快步向她迎了过来,声音克制不住地欢喜。
“一别数月,江王妃可还安好?”
岁檀抿唇点了点头,却不由躲避他殷切的目光,同时下意识抓住了赫连昱的手。
沈隽的目光落在她的抓握赫连昱的动作上,一时看得有些愣。
赫连昱坦然地看向他:“外面风大,正好府内备了膳,皇兄不若府内一块用些。”
沈隽的目光从那对交握着的手上移走,点了点头:“好。”
沈隽跟在岁檀与赫连昱身后进入王府,一路行至花厅,忽觉自己竟像局外人。
花厅内,赫连昱看向岁檀,声音温柔得像潺潺溪水。
“我去厨上看一看,小檀你先替我同皇兄说说话。”
春和挠着头紧跟着他出了门,语气颇为急切。
“殿下,您怎么放心把王妃跟梁王他放一块儿啊?”
原先大晚上不睡觉,在他耳边叨叨梁王不知避讳、不自重这些话,听得春和都要烦死了。
这回别回去又心里不痛快,拉着他彻夜吐苦水啊。
赫连昱脚步未停,淡然而洒脱。
“因为本王知道,如今王妃的心在本王这里。”
门内,岁檀为沈隽斟了盏茶。
沈隽接过茶水搁在案上:“小檀,是我对不住你。”
岁檀笑了笑:“没事,我如今不是平安回来了么?”
沈隽眼神有些不敢看她。
他说的对不住,一方面是指是自己的生母将她远送,另一方面则是……
“我……我就要迎娶雾维公主了。”
岁檀反倒松了口气,说:“阿兄昔日对我的照顾,我都记在心中。阿兄从没对不住我。公主是位好姑娘,甚与阿兄相配。阿兄日后要好好待她。”
沈隽紧攥着手隐在袖内,向她走近了些,望着她。
“其实原本我有两个想法。一是放下一切带你远走,二才是迎娶雾维的公主。
“原本我来寻你,想说的是第一个。
“但方才见你与江王他……我便觉得,让你留在江王身边于你才是最好的。”
他的语气中其实仍有期冀。
期冀她说,她其实更想选择第一种。
但她说:“谢谢你。”
沈隽心中酸楚,凝望他半晌后,终是化作苦涩一笑。
“如此,那我便回去了。“
岁檀看着他推门而出,在他走后不多时,将窗户推开,闭上了眼睛抬头深吸着空气。
阳光拂在脸上,明朗而柔和,竟照进了她的心上。
清风徐动,一股清莲的香气扑入鼻尖。
她睁开眼,赫连昱正负手站在她面前的窗户外。
她笑了笑,喊了他一声“殿下”。
赫连昱俯身向前倾了倾。
他看到,她仰头看着他先是蹙了蹙眉又撇了撇嘴,忽然低下了头,不知在找什么。
俄而间,她将脚踩在矮凳上,将两条手臂环在他颈上,闭上眼,竟亲上了他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