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陆夫人屏退左右,独拉着赫连昱的手,将他留在屋内。
陆瑛红着眼将岁檀带去了自己的屋子。
房门闭拢,陆瑛骤然跪在了岁檀面前,凄然泪下。
“坛姐姐,求你同表兄和离吧。”
出走
岁檀扶她的手僵在半空:“为什么?”
陆瑛哭着:“母亲自我小便盼着我与表兄成婚。原本表兄答应,查明了姨母身死真相后便娶我,是才一直独身至今。
“但表兄宽厚仁善,先前见坛姐姐你被困宫中,无奈才娶你作王妃,此后想寻合适的机会再同你开口和离。
“可如今母亲顽疾缠身,一心只想能在离世前见到我嫁给表兄。表兄又一直因心善难开这个口。
“月前你被绑去颇黎,原本是因母亲进宫求了太后,请她再为你选个如意的夫婿,好叫你与表兄和离。
“岂料太后她误解了母亲的意思,反将你送去了颇黎。表兄知你是被他连累才去国离乡后,心中不忍才昼夜赶去救你。
“这几日,你回来后,表兄其实也一直在思忖着如何开口同你说和离的事。
“可如今,母亲就快不好了,恐怕等不到表兄想个周全的法子来同你和离了。
“今日为了母亲,只能由瑛儿开口来做这个恶人,还请坛姐姐成全瑛儿与表兄,莫叫母亲抱憾离世。”
陆瑛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淌,已濡湿了大片衣摆。
岁檀听得怔愣极了。
这些时日,她与赫连昱共枕而眠,她都已经做好真正成为他王妃的准备。
可如今陆瑛这番话,却叫她开始不确信曾经近在咫尺的怀抱了。
陆瑛不像会说谎的姑娘。
且她是被太后派人送去颇黎这件事,她此前一直便想不明白。
如今听了陆瑛这番话,她才瞬间明白了过来。
如果不是因为陆夫人进宫见了太后,太后又怎么会对她怀有敌意。
假设如她先前所想,是因她得知了沈隽与太后是母子这件事。太后更应直接杀了她才是,而不是远送颇黎。
更何况那日沈隽告诉她时,只有她与沈隽两个人,沈隽绝不可能会告诉太后她知道这件事。
这样想来,好像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她失踪后,是因赫连昱一早便知道,所以才能很快便寻去了漠北?
赫连昱同她相拥相吻时,是因他觉察出了她的恋慕,因心中有愧才想在同她和离之前给她留些念想?
所以那日明明两人抵在门上吻得情欲缠绵,但他却没有顺势要了她?
所以那日夜里,他去她屋中说有话同她讲,迟迟没说出口的,其实是和离的事?
想罢,她自嘲一笑,双手将陆瑛扶了起来。
“我答应你。”
岁檀从陆瑛房中走出,冬吉迎了过来。
“王妃,方才春和来传话,说和亲使团已抵达都城,殿下要与几位大人一块出城去迎,便先出府去了。
“春和还说,殿下今夜少不得与外邦人宴饮,夜里多半回来得晚些,便叫您不必等殿下,早些安寝。”
冬吉说完后,看了看她的表情。
王妃果然与殿下浓情蜜意。听闻殿下回来得晚些,表情便这样垂丧。
冬吉忙宽慰她:“王妃别不开心,昨儿岑九不知从什么地方捉了一窝兔子过来,奴婢一直没得空送给您瞧。这会儿正好殿下不在,您与奴婢一块逗逗那兔子如何?”
岁檀半晌没应,冬吉在她耳边喊了好几声“王妃”后,她才愣愣地又问:“什么兔子?”
冬吉轻轻笑了笑,又将原话复述了一遍。
岁檀却摇了摇头。
她忽觉得自己就像被捉进了笼子里供人逗乐的兔子一样。
岁檀回到王府后便回到房中躺下了。
睁着眼的时候脑海中全都是与赫连昱相处的种种,闭着眼时鼻腔内却尽是他留在床塌上的熟悉气味。
原本不就打算好了要同他和离么?
只是她到底做不到面对着他说出和离诀别的话,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腹中有些酸楚难受。
思来想去,她想,便再在这里睡一晚,明日早些起来就是了。
其实,陆夫人留他在房中时,想必也都同他说了和离的事。
哪怕她不亲自同他说,她走后他自然明白不用再费心同她说和离的事了。
他是很好的人,原本娶她也是无奈之举。她一早便答应过等性命无虞后便不占着他王妃的名分,该还他自由才是。
想来他从没说过什么喜欢她的话。
是她主动拥抱他,忍不住亲了他,他只是被动地接受了,不忍回绝令她伤心罢了。
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想罢,她将房门推开,独自去寻了府中管事,请他明早帮她备一驾车马。
赫连昱这几日多半在卯时正刻前后起身,她便决定明日要早些起床出门,起码要比他提前半个时辰,这样便不会因为看到他而心中不舍。
她没有什么东西在王府内,用不着收拾,顶多将原先攒的几锭银子带着,日后好在外傍身便是了。
只是离府后,究竟该去哪里呢。
临出陆府前,陆瑛其实给了她一张地契,但她受之有愧。
现在她忽然有些自嘲,还不如接了呢。
……
次日天尚未亮,仍有月亮的残影蒙在天上。
岁檀听着更鼓声在床榻上睁开了眼。
身侧无人。
赫连昱竟一夜未归。
她自嘲般笑了一下。
他原本就不该是与她同她而眠的。
她起身,将昨夜写好的辞别信放于枕下后,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