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车马停靠在一侧。
门仆将她引过去，只说车夫突然闹了肚子，烦请她先去车舆内等一等，很快便来。
岁檀点了点头。
门仆扶她踩上踏板后，躬身退去。
她将帘子掀开，甫一抬头，惊愕不已。
车舆内，那张温和而俊朗的脸正温柔地望着她。
“殿下怎么……殿下这时不应还在睡觉？”
“刚醒。”
他长睫垂下，看了眼身下的被子。声音低沉又有些闷哑，又带些酥软。
糟糕，这是误上了他回府的车舆了。
她说了声“抱歉”，而后转身复掀起帘幔，欲下车马而去。
却骤然被他伸手一带，霎时间扑抱在他怀中。
她与他仍然是分寸的距离。
他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脸上。
语气央求一样：“车里好冷，别丢下我好不好？”
她感觉心上突然漏跳了几拍。
想要和离的也是他，如今为什么又说这样的话。
她低头避闪开他的目光，生怕再度被这双看似无辜又温柔的脸蛊惑得想要亲吻上去。
又撑着离开他的怀抱。
“殿下若是冷，回卧房中睡便是了。”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那你与我一起。”
他的脸很凉，说话间有白气呵出。
岁檀忽然觉得委屈极了。
他明明想要与她和离，为什么又在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要走的时候，又来招惹她。
酸楚从小腹处蔓延而上，她的眼中忍不住弥漫升腾出水汽。
他一下就慌了。
他忙揽过她抱在怀里，有些错乱地急急抚着她的背，同时微微摇晃着她。
“小檀，不要哭，是我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吻去她的泪水，由眉眼至鼻尖，再至脸颊，尔后深吻在她唇上。
她哭得有些抖，他便愈发将她抱得更紧。
这算什么？临别前最后的安慰么？
她吸了吸鼻子，将脸别开，尔后竭力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赫连昱见状，干脆将她压在座榻上，十指同她交叉紧握。
但这次不再强吻她了。
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问：“这几日我们不是一向很好么？小檀你究竟怎么了？”
她忽觉得自己竟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声音低低的。
“殿下想同我和离，我不想让殿下为难。”
赫连昱肉眼可见地错愕，脱口便道：“我哪里要同你和离？”
岁檀这才看向他。
他的表情像是对此浑然不知一样。
她仔细观察着他的细微表情。
“殿下原本与陆瑛青梅竹马，只待太妃离世之故明晰后就与她成婚。却因为要救我，反耽误了你们的婚事。
“如今我既然安然无恙，便没有再横在你们中间当鱼刺的道理。”
他的表情一下呆愣住了，四目无言相对之间，他骤然笑了，尔后屈扣起指节敲在她额头上。
“傻瓜，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岁檀捂着额头微微吃痛一声。
他将她扶起，令她靠坐在他怀中。
“我娶你是因我本就想要同你相伴一生。
“既然早晚都会是你陪伴在我身边，早些娶你作王妃，将你时刻看在我身边岂不更好？”
岁檀回头微微仰着看向他。
他顺势低头吻在她的额头上。
“自那日我在慈幼局的银杏树下见到你，你穿着绿色素裙的模样便一直勾藏在了我的心中。
“我自幼长在宫中，所见到的笑容尽数都只是浮在表面。我从没见过这样一位姑娘，笑得那样开怀可爱。
“一时间，你的笑就像初晨时的阳光一般打在了我心上。我忽觉得，若能日日看着她的笑该有多好。
“七夕那日，我看到岑骁送了你一只荷包，你扬着同样明亮的笑容欢快接下。我那时害怕极了，我怕这样的笑以后再不属于我，那时我便想立时娶你做王妃。
“可那些时日你总是对我不冷不热，似乎总是躲避我，我又怕贸然向你提亲会吓到你，你便自此在心中为我竖起更高的一堵墙。
“我便想同你再多相处些，让你更加了解我一些，不要那样怕我。”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只小小的象牙人像，小心地托举在她的眼前。
“你被许氏困绑那日，我本是想将它送给你，却直到今日都未能送出去。
“所以我那日才会发现你不见了，才会想要拼命将你找出来。因为原本那日我就想同你说明我的心意。”
他的手轻轻摸上她的脸颊。
“我怕你会拒绝我。因为怯懦，我才会借着用赐婚救你的幌子令你嫁给我。
“我想兴许这样，你便会同大多数女子一般，渐渐爱上自己的夫君，渐渐地爱上我。”
同心
她抿了抿唇，问：“那陆瑛呢？”
他将抚在她面上的手微屈，在她鼻尖轻轻刮蹭一下。
“我同她便同我与琼妹一般，只是兄妹。”
“可是她说你原本就答应了要娶她。”
他哭笑不得：“孩童时糊涂应下的话也要作数么？”
他复拉着她的手捶在他胸上，“好小檀，是我错了。我三岁时不该答应姨母日后给我生个小妹做妻子。”
他眼神中露出了些许委屈，“那时姨母同我说，妻子就是同我一起玩耍的人。后面我便再没说过这样的话了。”
岁檀吸吸鼻子噙泪笑了笑。
他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不要走，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这是他连日里第一回明确地告知她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