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听闻公主爱马、知马,今日晨起本王这马便看着有些恹,可否请公主帮本王瞧一瞧,防着路上再出什么岔子。”
“好啊。”阿伊从岁檀怀中抬起头,随赫连昱一并走远了。
此时梁王府的车马前独有沈隽与岁檀二人。
沈隽自大氅下取出一只玉制的手炉递给岁檀。
“边塞常有严寒,这是暖玉做的,触手生温。路上若觉着冷了记着用。”
“多谢。”
岁檀收下握在双手中,看向他的左臂,“真的好不了了么?”
沈隽的声音仍旧温和而抚人心神:“小事罢了,不用为我介怀。”
他一顿,眸色忽黯了些。
“原本左臂尚好时,我还觉着我是一个健全的能够护你一生的人,但如今我不得不承认,江王于你才是最好的归宿。”
岁檀摇头:“你不要这样说自己,在我心中你仍旧是那个让人信任的沈阿兄。”
沈隽忽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有些抖。
“小檀,我知道今日一别,可能余生都见不到你。可我仍旧想问你一句,若我愿抛下一切的身份地位同你寻一无人处相伴终老,你可愿意?”
岁檀将他的手轻轻推开,说:“沈阿兄,对不起。”
沈隽忽自嘲一笑,神情落寞地看向了自己的左臂。
岁檀道:“沈阿兄,你是很好的人。不是因为你不好我才不与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心中已经有了赫连昱,仅此而已。
“阿伊是很好的姑娘,性情开朗活泼,阿兄你若试着了解她,你会喜欢她的。
“就算阿兄不喜欢阿伊,也可以试着去喜欢其他的姑娘。余生还很长,你总难找到下一个自己想要相伴的人。
“阿兄,先前你记忆中的小坛多么美好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忘了她,重新开始,找到一个你也喜欢她也喜欢你的姑娘相伴一生,好么?”
沈隽道:“小坛,你不必劝我了。我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不需要觉得负担。余生我只守着这份喜欢想也其实是件很愉快的事。
“有时我觉得,余生并非是两个人成双成对,与妻儿朝夕相伴才是美好。那是世人眼中的美好,不是我的。
“于我而言,我喜欢你,就足够了。”
岁檀看着沈隽,忽觉得他后面的话渐渐听得不真切,又觉着呼吸渐渐不继,不禁大口粗喘起气。
尔后只觉得眼前一黑,竟难以控制地跌倒了下去。
沈隽忙单手接她在怀,扶她坐靠在地上的大石上。
那边赫连昱虽是与阿伊一块看着马匹,但眼神却一直看着岁檀的方向。
乍见岁檀昏在沈隽怀中,他急忙扔下尚在说话的阿伊跑了过去。
赫连昱问正在把脉的沈隽:“小檀怎么了?”
沈隽凝眉:“劳烦二弟从我身后马车中拿药箱与我。”
赫连昱急忙掀帘去找,从马车中拿了药箱出来。
沈隽将岁檀扶住,又说:“将小檀外袍解下。”
赫连昱照做。
沈隽这才从药箱中取出银针,为岁檀在几处穴位施针。
待岁檀幽幽转醒,沈隽拔出腰间佩剑,猛地在那外袍上一割。
朔风呼啸,大片的杨柳絮自外袍裂缝内飞扬而出。
沈隽蹙眉道:“这衣袍是何人所制?小坛她有柳絮病,接触不得柳絮。”
赫连昱看向已经赶在身旁的陆瑛,蹙眉诘问:“瑛妹你何至于此?”
陆瑛面上尽是惊愕之色:“我没有做过。”
她急得眼圈又红起来,“是不是在表兄眼中,曾经我不懂事,我便一直会不懂事?”
岁檀呼吸已觉得匀畅许多,缓缓站起身,说:“阿瑛……我相信你不会。”
陆瑛抽泣着握住岁檀的手。
“对不起,我不知道里面的棉絮为什么会变为柳絮,原本我塞进去的明明都是拖阿兄从宫外买的上好棉絮,我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柳絮……”
陆琼也在一旁急忙应和:“确是如此!”
岁檀靠在赫连昱怀中,牵着陆瑛的手,问:“那你在宫中缝衣裳的时候可叫什么人一块帮忙了么?”
陆瑛止了哭:“我……我曾去问过司制局的姚司制衣裳的缝制技法。”
赫连昱对沈隽道:“烦请长兄看顾小檀一二,我这便入宫去寻那姚司制。”
说罢,他又看向岁檀,在她额上一吻,“等我。”
赫连昱一脸戾气地单骑直入宫门,直奔司制局而去。
司制局内,姚司制正与女使看着布料纹样。
赫连昱将腰间佩剑拔出,只指姚司制的脖颈。
“你该知道本王对伤害王妃的人是怎样的。”
周遭女使被吓得不得了,姚司制笑着摆了摆手叫她们退下。
“看样子,是江王妃不好了?”
赫连昱叱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姚司制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只粉色荷包举在江王面前。
“为什么?因为她投错了胎,因为她的母亲该死!”
赫连昱将那荷包一把拿过。
上面绣了一个小小的盆子。
姚司制笑道:“一年前,我嫡母离世,我得以出宫吊唁。路遇弃童,我便将之送去了慈幼局。
“可那时,我却见慈幼局内有一姑娘手中拿着一个平安符,我过去查看时,只一眼我便认出了这平安符是何人所绣。
“这孩子本该在十几年前便随流水埋入黄泉之下,可她竟没有死。
“我打听后知,原这孩子竟见不得柳絮,我便在她的屋中偷放了些柳絮,直至听了她气滞的消息方才离去。
“我以为她本该死了,结果却在那日你与她即将大婚,我为她量体裁衣时又见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