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清晨,微风中带着些许寒意,即便穿着甲胄,依旧挡不住凉风沁入皮肉。
掀帘而出的董卓不自禁打了个酣战,缩了缩粗壮的脖颈。
此刻,军中将士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继续前进,杀奔汜水关,与盟军决一死战。
不过现在的董卓却是不急,他很清楚当前局势对于王昊的意义,自己明目张胆地迁都长安,他又岂能置之不理?
按照时间来推算,消息肯定已经送达汜水关,凭王昊的睿智与反应速度,即便行动再慢,也不可能拖延过今晨。
因此,董卓根本不急着下令出征,他要故意贻误战机,一袋确切的信号,只要盟军没有王昊,便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报—!”
没等一会儿,便听队伍后方传来悠悠一声传报。
董卓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但见......
一骑如飞,奔驰之间,卷动了滚滚烟尘。
斥候飞马上前,勒住战马,拱手抱拳,当即言道:“启禀相国,从汜水关方向传回消息,王昊率领白马义从,以及数百其余精骑,直奔雒阳而去。”
“哈哈!”
董卓兴奋地仰天哈哈一声,随即大喊一声“好”后,苍啷一声,拔剑出鞘,铿锵下令:“众将士听令,出兵汜水关,剿灭关东鼠辈!”
满营将士顿时沸腾起来,纷纷高举着兵器,声嘶力竭地呼喊:
“剿灭关东鼠辈!”
“剿灭关东鼠辈!”
“剿灭关东鼠辈!”
“......”
炸雷般的呼喊声激荡在空寂的原野上空,接连不断,此起彼伏。
董卓飞身上马,伴随着营门大开,火红的大纛旗跟随着董卓的身影从营门驶出,身后则是惊天动地的欢呼之声。
赶往汜水关的路上,大将李傕策马上前,试探性询问道:“丞相,那王昊极其悍勇,把雒阳交给文优,会不会出事儿?”
“若是万一......”
“放心!”
不等李傕把话说完,便被董卓直接打断:“雒阳虽然只有李儒、牛辅在驻守,实力上与王昊相去甚远,但他们手上有文武百官、皇帝陛下,还有百姓做人质。”
“那王昊是来救人的,我还真想瞧瞧,他到底敢不敢进攻,逼着咱们杀人,尤其是那些官宦世家子弟,我董卓不怕,不信那王昊不怕!”
董卓岂能不知迁都长安的难度,何况目前还是在汜水关被拿下的情况下,但现在的他已经别无办法,只能兵行险招,比的就是一个狠字。
我董卓敢废帝杀后,你王昊敢吗?
我董卓敢擅杀朝廷大臣,你王昊敢吗?
我董卓屠杀雒阳百姓,如屠猪狗,你王昊敢吗?
......
李傕唇角微扬,顿时明白了董卓想法:“丞相英明,如此一来,咱们可以趁王昊不在汜水关,剪除其羽翼,而后再回军与王昊决一死战。”
董卓面上浮出一抹淡淡的阴鸷:“此计出自文优之手,所谓攻敌所必救,王昊除非不在意陛下,否则必会出兵驰援。”
“不过......”
话锋一转,董卓声音陡然间变得凝重起来:“此计乃是阳谋,王昊必定做足了准备,有那支玄甲重骑驻守汜水关,咱们想要大获全胜,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李傕岂能不知玄甲重骑的厉害:“难以置信,幽州那种荒凉之地,在王昊的治理之下,竟然一日强过一日,不过数年,竟能组建出一支玄甲重骑?”
西凉骁骑以骑兵闻名天下,自然清楚骑兵的维护成本,且不说战马的价格,便是日常的草料,看护等,也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朝廷举全国之力,也不过才能豢养数万骑兵,其中屯骑兵也不过数千而已,可一个小小的幽州牧王昊,便能有两千玄甲骑兵。
最为重要的是......
通过溃兵返回的情报上分析,王昊的玄甲重骑不论在甲胄覆盖上,以及兵员素质上,都要远远超过屯骑兵,双方若是相遇,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董卓同样倍感诧异,但他不会纠结许久,而是声音冰冷地道:“所以此战的关键,在于屯骑营能否拖住玄甲重骑,为我军突袭其余营寨,争取足够的时间。”
李傕铿锵回应:“丞相放心,最多一个时辰,我军必可攻破关东鼠辈营寨,届时即便玄甲重骑战败了屯骑营,也无济于事。”
董卓眸光一凛,叮嘱道:“切莫掉以轻心,汜水关不仅有玄甲重骑,还有许多步卒,他们同样是步卒精锐,决不可小觑。”
“试想!”
董卓的声音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彷佛是对战况前途堪忧:“数万鲜卑突骑是被何人战败?决不仅仅只是白马义从,定还有幽州步卒。”
李傕惊叹于董卓的谨慎,原本对留守汜水关盟军的不屑,顷刻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谨慎应对,不敢有丝毫小觑对手。
顿了顿,董卓朗声言道:“时间有限,传令下去,加快行军,直奔汜水关。”
李傕铿锵应命:“诺!”
旋即。
有传令兵策马飞出,四散开来:
“丞相有令,加快行军,直奔汜水关!”
“丞相有令,加快行军,直奔汜水关!”
“丞相有令,加快行军,直奔汜水关!”
“......”
*****
雒阳方向。
王昊引兵赶来,与鞠义率领的先登营汇合后,直问:“情况如何?”
鞠义瞥向后方那些杂牌骑兵,还有跟在王昊身旁的一些诸侯,心中略显不悦。
显然。
这些人是来混战功的,除了能拖后腿,没有别的作用。
但既然自家主公带他们来了,那么鞠义也只能选择默默接受。
他皱了皱眉,缓缓摇头,轻声道:“情况有些不妙,西凉骁骑深知不是我军对手,便以雒阳百姓与官员为质,要挟我军不得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末将起初不信,一箭射杀了个西凉骁骑,但随后,西凉骁骑接连斩了两个百姓,其中还有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嘁!”
言至于此,鞠义暗自嚼啐一声,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愤恨之情溢于言表:“主公,这样下去,咱们太被动了,必须要想个办法才行。”
王昊神色如常,对此俨然早有预料:“董贼果然是以百姓与官员为质,想要以此牵制我军,为迁都长安争取时间,也为董卓攻杀汜水关,争取时间。”
身旁袁绍昂首言道:“盟主,汜水关方向有重兵驻守,即便是董卓亲至,想要将其拿下,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末将以为......”
袁绍深吸口气,眸光掠过军队,望向硝烟弥漫的雒阳城:“咱们还是要先找到陛下,只要能把陛下找到,便算是大获全胜。”
“没错!”
又有袁术罕见的附和道:“一帮刁民而已,死不足惜,能为陛下殉葬,亦是他们的荣幸,盟主切记不可因小失大,当务之急,应当寻找陛下。”
其余诸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公路将军言之有理,当务之急,的确是寻找陛下。”
“只要能找到陛下,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咱们只要找到陛下,其余逆贼,弹指可灭。”
“没错!必须要先找陛下。”
“......”
王昊岂能不知这帮诸侯心思,当即摆了摆手:“尔等既然着急寻找陛下,那便各自行动去找,若是得到消息,当发射响箭,我等再行支援。”
袁绍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好,便以响箭为信号!淳于琼何在?”
淳于琼铿锵应命:“末将在。”
“带人随我往西侦察,不得有误。”
“诺!”
见袁绍策马离开,袁术心中急切:“便依盟主之见,以响箭为信号!纪灵。”
纪灵拱手抱拳:“末将在。”
“随我一起,搜寻陛下。”
“诺!”
......
二袁这边刚走,其余诸侯便呆不住了,一个个纷纷告辞离开,巴不得将这泼天大功收入囊中,待讨董结束以后,封侯拜将,必不在话下。
望着众诸侯纷纷四散离开的背影,赵云深感悲凉,试探性问道:“主公,您就安心放手让他们寻找陛下吗?若是出点岔子,只怕惹来的非议,全都要落在主公身上。”
“子龙言之有理。”
鞠义深知自家主公盟主的身份,便是灾祸的背锅侠,忙不迭点头赞同道:“众诸侯尽皆想要寻找到陛下,估摸着势必要采取点非常措施。”
“他们若是惹得西凉骁骑大怒,对雒阳百姓以及朝廷官员大开杀戒,对于主公您的声望,必是巨大的损失。”
王昊岂能不知这帮诸侯的谋划,哂然一笑,轻叹口气:“狐假虎威而已,可老虎若是不在,狐狸又岂能掀得起什么大浪。”
“放心吧!”
王昊胸有成竹地道:“西凉骁骑若是不见我军随行,单凭袁绍、袁术麾下的骑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何必杀老百姓来威胁盟军?”
“况且......”
言至于此,王昊的声音略微拖长,皱眉沉思:“李儒不是个蠢货,想来应该清楚,这般明目张胆的迁都,成功率极低。”
“对方如此这般,只是想要利用皇帝陛下,来牵制我军骑兵,好给董卓突袭汜水关争取时间,若是能攻破汜水关,我等便如关门打狗,只能任人宰割。”
鞠义颔首点头:“主公言之有理,迁都队伍虽然长,但行动却极其缓慢,不单单是因为有我军牵制,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心里清楚,根本走不了。”
“或许......”
鞠义眸光坚定,试探性言道:“陛下还在雒阳,未曾离开。”
赵云思忖了片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陛下必定还在雒阳,外围如何混乱,也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王昊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轻声道:“是不是障眼法,等其余诸侯侦察过后,便可知晓,咱们静候结果即可。”
二人齐齐拱手:“主公英明。”
王昊铿锵下令:“传令下去,全军不得靠近迁徙队伍半步。”
“诺。”
*****
雒阳城内。
丞相府。
李儒正在负手立在悬着地图的木架前,一双眸子紧盯着上面的兵力布防图。
雒阳城外的桥梁已经全部派人把守,外围还有大量的兵力协防,只有通往西面弘农郡的路是敞开的,而且有迁徙的队伍正在缓慢行军。
虽说遇到了盟军骑兵的袭扰,但在西凉骁骑坚硬的杀百姓策略下,他们的确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即便过去一整夜,依旧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不过......
李儒自己也清楚,王昊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他很快会赶来雒阳,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时候,现在不过是在钓鱼而已。
“报—!”
正当李儒思考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时。
忽然。
殿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李儒忙不迭扭头望去,但见斥候急匆匆闯入殿中,欠身拱手道:“军师,大事不好了,雒阳城外忽然出现大量盟军骑兵。”
“哦?”
李儒诧异,急忙询问:“可是白马义从否?”
斥候飞快摇头,当即否定:“不是!”
“不是?”
“嗯。”
斥候点了点头:“应该是盟军的骑兵,各处的服饰尽皆不一,像是在寻找什么。”
李儒唇角微扬起个弧度,绽出一抹淡淡的阴鸷,摸着齿彘,阴笑道:“看来盟军内部不团结,王昊压不住众诸侯。”
“啧啧—!”
李儒缓慢踱了两步,眉头紧拧,似是在脑海中激烈的思考:“众诸侯是怕皇帝陛下落入王昊之手,自己便没了战功。”
“不过正好,只要没有白马义从在,其余诸侯岂是我西凉骁骑的对手!”
一念至此,李儒眸放精芒,铿锵下令道:“你速速给牛辅将军传令,让他派出一支骑兵,专门击杀在雒阳城外寻觅的汉军骑兵。”
斥候欠身拱手,铿锵回应:“诺!交给小人即可。”
“且慢!”
不等斥候转身离开,便被李儒打断,提醒道:“切记!提醒牛辅将军,若是遇到王昊的白马义从、先登营,务必停止追击,不得有误。”
斥候颔首点头:“诺!小人铭记于心。”
李儒大手一挥:“快去吧。”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