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兄，这位是舍弟蔡中，这位是舍弟蔡和。”
日晚，暮云四合，余晖散尽，蔡家宴席上，蔡瑁正为曹操介绍自己的兄弟。
“曹某见过二位兄弟，早听闻蔡氏三兄弟乃是荆州之脊梁，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曹操赶忙拱手行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违心，也得不吝溢美之词的称赞一番。
“哈哈哈！”
蔡家二兄弟果然欣喜，纷纷拱手还礼。
来而不往非礼也。
蔡中拱手还礼之时，本想着称赞一番曹操，可仔细打量着对方，黑面短髯，身材不过七尺，完全称不上英俊二人，话到嘴边硬生生改成了别的词汇：
“孟德兄也......身经百战，腹有良谋，在下佩服之至。”
瞧瞧！
这是样貌没有半点可取之处，才不得已夸赞才华的节奏啊！
蔡和原本也想称赞仪表堂堂云云，但同样感觉太假，见蔡中夸赞其才，立刻跟着附和：“二兄言之有理，孟德兄的确是才华横溢，仪......满身英雄气呐。”
“哪里哪里！”
曹操倒是不觉得尴尬，或许他早已习惯如此，因此面色颇为淡定，甚至还能调侃道：“不过是多读了两卷书而已，比起二位兄弟，可是差远了。”
“德珪兄。”
言罢，曹操扭头瞥向蔡瑁，再次夸赞道：“荆州有你们蔡氏三兄弟在，又何惧王昊，何惧刘繇之辈，荆州之脊梁，果真名不虚传。”
“你小子......”
蔡瑁淡笑着摇摇头，举酒相邀：“来吧，喝酒。”
曹操举酒示意：“大家一起，干！”
旋即。
四人一仰脖子，酒倒樽干。
简单的寒暄过后，四人把酒言欢，畅聊天下，喜不自胜。
曹操对于天下局势的判断力，着实震惊了蔡氏三兄弟，尤其是蔡瑁，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越来越相信，王昊绝不会屈居人下，他为了自己的野心，迟早会横扫天下士族，而荆州蔡氏一族必定首当其冲，不可能幸免。
“刘景升终归是汉室宗亲，王昊不会拿他怎样，至少能保其一生富贵，但德珪兄，你们蔡氏是基于荆州而生，离开荆州，便是一方亭长，亦可将尔等踩在脚下。”
“孟德兄言之有理。”
......
“尔等若是不信，可以派人潜入中原，待王昊拿下此地，静观各大士族的最终下场，包括钱粮、山海、耕地，势必会被收归朝廷，从此一落千丈。”
“这可是各大士族的命根子，他们岂能同意？”
“你觉得他们在王昊面前，还有反抗之力？”
“这......”
“自古成王败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蔡氏在荆州到底有多少财产，但凭你们在荆州的地位，肯定是首当其冲的攻击目标，杀你们一家，等于杀十个黄家、蒯家。”
“哼！那王昊若真敢如此，我等必与之搏杀拼命。”
“没错！与此狗贼，势不两立！”
......
正当曹操给蔡氏三兄弟洗脑时，殿外忽然响起一个莺铃婉转的声音：
“阿珲。”
（ps：蔡瑁乳名。）
吱呀—！
下一秒，门被推开。
但见，一个身穿鹅黄衫裙，外罩浅绿皮褂的女子盈盈立于门前，柳眉凤眼，玉肌雪肤，未曾敷粉涂朱的素颜并没有减损她的美貌，反而更增添了一种楚楚的风韵。
噗通！
曹操的心跳骤然加速。
这是谁家的女子，竟然敢在大都督府直呼蔡瑁的乳名，而且还是当着蔡氏三兄弟的面，简直是胆大包天。
“阿姐！”
然而下一秒，蔡瑁的一声呼唤，顿时令曹操愣住。
阿姐？
如此美艳的女子，竟是蔡瑁的姐姐？
曹操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关于蔡瑁的亲人，他自然是有所耳闻。
除了眼前这两个草包一般的兄弟外，他还有两个姐姐，长姐嫁给了荆州黄家，二姐嫁给了荆州牧刘表，这才令蔡氏在荆州的地位，空前高涨。
“时辰不早了，阿姐这便要回府，因此特来与你告别。”
“嗯，早些回去吧，等有空时，我去州牧府看你。”
“听说你在宴请朋友，便不打扰了。”
“我送送你。”
“不必，回去吧。”
......
州牧府？
曹操一下子抓住重点，她竟然是蔡瑁的二姐，刘表新续弦的妻子。
啧啧！如此绝艳女子竟是刘表那糟老头子的妻子，简直暴殄天物，蔡家为了家族的权势，可当真是下了极大的本钱呐。
望着女子离开的背影，曹操内心不停地吐槽，甚至有些羡慕刘表，明明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竟还有这般福气。
“孟德兄。”
“孟德兄？”
曹操被熟悉的呼喊声从幻想拉回了现实，他忙不迭应了一声：“德珪兄，在下忽然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蔡瑁哦了一声，好奇询问：“是何想法？说来听听。”
曹操坐定，长舒口气：“若是刘表执意归顺王昊，你姐姐或可派上用场，毕竟是枕边人，她的一句话，往往胜你百句、千句。”
“这......”
蔡瑁显得有些为难，眉宇微皱：“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不愿意让姐姐参和进来，孟德兄，希望你能理解。”
“当然！”
曹操肯定地点点头，虽然略显遗憾，但他深表理解。
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妇人身上，这原本也不是曹操的做事风格：“我理解你的难处，只是一种提议而已，德珪兄自然可以拒绝。”
蔡瑁笑了笑，举起酒樽：“来来来，咱们继续喝。”
曹操举酒相邀：“干。”
然而......
随着酒精涌上头颅，曹操脑海中不时浮现出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皆像是烙印般刻画在他脑海里，甚至连那莺铃婉转的声音都令人难以忘怀。
即便醉意朦胧，曹操也无心睡眠，如此这般到后半夜，方才在酒劲儿的强烈作用下昏沉睡去，直到日上三竿时，方才被笃笃的敲门声警醒。
“孟德兄！”
“孟德兄！”
是蔡瑁。
曹操一下子判断出来，他强撑着口气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拿起衣架上的外衫，随意地披上，这才喊了一声：
“来了。”
吱呀—！
推开门。
曹操呼出一口浊气，轻声言道：“实在抱歉，昨日饮酒致醉，失礼之处，还望德珪兄海涵。”
蔡瑁才不管这些虚礼，他拉着曹操到一旁，眼神愕然地道：“孟德兄，今晨传回消息，正如你所料一般，王昊击败皇甫嵩，而且是全军覆没。”
“什么？”
曹操昏沉的醉意顷刻间荡然无存，小眼珠子精芒四射：“王昊当真击败了皇甫嵩，而且还是全军覆没？消息可准确否？”
“千真万确。”
蔡瑁极其肯定地点点头。
实际上，接到消息时他同样不信，皇甫嵩可是真正的将门之后，精通兵法，腹有良谋，而且帐下十余万兵马，实力远胜王昊。
即便在军队素质上，皇甫嵩的兵马稍差一些，但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按照蔡瑁的经验，王昊即便再怎么善战，没个把月根本灭不了皇甫嵩。
然而......
在反复确认过情报后，蔡瑁终于在不情愿的状况下接受了事实，王昊果然一直在等中原各大士族动手，他实际上早有能力消灭皇甫嵩。
换言之，曹操既然能精准的预测中原战场的情况，那么他此前的话就绝不是危言耸听，如果王昊的兵锋直指荆州，那么即便刘表投降，也保不住蔡家。
而且，最为致命的是，刘表在得知消息以后，立刻判断袁隗必败无疑，更是心生投降王昊的可怕念头，如此一来，便更令蔡瑁心悸。
曹操同样感觉隔空一股恐怖的杀意袭来：“好一个王昊，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或许要不了多久，整个中原都将属于此人。”
“德珪兄。”
曹操深吸口气，极其郑重地道：“咱们必须要有所行动，否则一旦王昊掌控了中原，接下来必定要针对荆扬。”
蔡瑁此来原本便是要寻求主意的，听得曹操如此说，立刻点头道：“孟德兄直言即可，我蔡瑁必定遵从。”
“嗯。”
曹操颔首点头，直言道：“德珪兄，你现在立刻向刘表请命，出兵南阳，剿灭袁术，南阳是襄阳的战略缓冲，必须要牢牢掌控在咱们手里。”
“出兵南阳？”
蔡瑁一脸震惊：“这......”
见蔡瑁犹豫，曹操直接打断：“德珪兄，刘表既然有意归顺王昊，那么趁势出击袁术，以表明自己的心意，此事他一定会答应。
况且，袁术在得知官渡大败以后，必然会忧心汝南，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会调兵支援袁隗，届时的南阳势必空虚，取之如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
蔡瑁思忖了片刻，缓缓点头：“既可以收回南阳，又能让刘表满意，还能充作战略缓冲，如此一举三得的妙计，在下岂能错过。”
“孟德兄放心。”
当下，蔡瑁拱手抱拳，铿锵言道：“此事交给在下。”
正当蔡瑁准备转身离开时，曹操赶忙制止：“德珪兄且慢。”
蔡瑁好奇：“怎么？孟德兄可还有别的嘱咐？”
曹操请求道：“德珪兄，荆州是你的地盘，务必要把握住，南阳这点小事，曹某可以代劳。”
蔡瑁不傻，自然清楚曹操何意，缓缓点头：“放心，肯定有你出手的时候。”
曹操欠身拱手：“多谢德珪兄。”
蔡瑁三兄弟基本上掌握了荆州绝大部分力量，任何一人离开，都会给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分化他蔡家的力量。
而如果南阳被曹操打着蔡瑁的名义获取，不仅不会伤到蔡瑁的基本盘，甚至还能为他得到南阳富庶之地，势力必将更大。
不过......
一旦曹操获取了南阳，那么他在荆州必须要亮明身份，不能再隐藏。
蔡瑁心里清楚，曹操不能一直呆在自己的庄园，他早晚需要亮明身份，既然如此，现在将他推出来，才最是妥当。
当蔡瑁离开大都督府，曹操同样离开，返回蔡氏庄园，他前脚进入庄园，后脚曹仁便迎上来，神态焦急地道：
“主公，大事不好了。”
“嗯。”
曹操飞快点头：“我已经知道了，不必心急。”
曹仁吐口气：“可咱们的仿造兵器进度太慢了，万一王昊杀过来，只怕......”
不等曹仁把话说完，曹操便摆手打断：“放心吧，王昊没那么快杀来，咱们还有时间仿造，你的任务便是仿造出三弓床弩、复合弓。”
曹仁欠身拱手：“诺。”
曹操随即吩咐道：“速召元让、妙才、子廉来正殿议政。”
曹仁皱了皱眉，好奇询问：“主公，不知您召集我等议政，所谓何事？若是不急，不防晌午后再议政，子廉出门采购材料去了。”
“不可。”
曹操毫不犹豫地打断：“十万火急的大事，立刻将其召回，咱们要出征南阳。”
曹仁眼珠子一瞪，不自禁倒抽一口凉气：“出征......出征南阳？”
曹操颔首点头：“嗯，快去吧，或许以后咱们要常驻南阳。”
曹仁大喜，拱手抱拳：“太好了，终于要有地盘了，主公放心，末将这便召集他们回来。”
曹操冷声道：“让子廉回来，你来采购材料，负责仿造兵器，此次征讨南阳，你不必参加。”
“啊？”
曹仁当场愣住，俩眼珠子瞪如铜铃，一脸的不敢置信：“主公，您这是......这是......您不能如此行事，末将......”
“少废话！”
没有丝毫犹豫，曹操直接打断：“一个小小的南阳而已，根本不值得一提，你的当务之急，乃是仿造兵器，此事大如天，绝不能懈怠。”
“可是......”
“没什么可是！”
不等曹仁回怼，便被曹操直接怼了回去，厉声呵斥：“若是在年底之前，仿造不出复合弓、三弓床弩，休怪我不讲往日情面，快去！”
曹仁吓得一颤，赶忙插手应命，逃也似地转身离开，嘴里还不停嚼碎：
“仿造兵器！仿造兵器！成天仿造兵器，我曹仁何时成匠人了？”
“该死！简直该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