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刘莹来到了汝南,王昊每日皆要花费大量时间陪伴妻子,但他的政务却从未松懈,尤其是关于绩优者的提拔,更是仔细审核,从不放过。
令王昊没有想到的是,《举贤令》传至徐州、兖州、冀州以后,效果竟然要比豫州还好,不论是士族子弟,亦或者是寒门学子,竞相应征出仕,场面空前火爆。
由此涌现出了大量的人才,包括不知名的人才,也有知名人才,比如兖州山阳郡的满宠,在他任职期间,审理了许多冤假错案,干掉很多品行卑劣的豪强地主。
鉴于其酷吏的美誉,王昊更是破格提拔,令其接替了程昱监察队的职责,率领数支队伍在各地考核政绩,揪出了许多谎报、多报、虚增政绩的案例。
呈报上来的处罚结果,王昊更是颇为满意,甚至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还专门派出大将典韦,率领一支亲卫军,保护他的安全,以防不测。
典韦是贫寒出身,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对于满宠的雷霆手段,佩服之至,因此在保护他安全的期间,更是尽职尽责,从不懈怠。
方才不过两、三月,便杀得造假者闻风丧胆,某些应征出仕的县令,得知满宠要带队来查验政绩时,更是吓得弃官而走,连前途都不要了。
可满宠才不会放过他们,海捕文书以最快的速度下发,顷刻间便传遍王昊治下的各个郡县,令其难以遁逃,纷纷抓捕归案。
“又是两起虚报政绩的案件。”
程昱将奏疏递给王昊,忍不住称赞道:“还是主公慧眼如炬,伯宁自上任以来,不仅办案雷厉风行,而且铁面无私,竟一下子揪出这么多虚增政绩的案件。”
“难以想象,若是朝廷按照这样虚假的土地、户籍资料征税,各地官员要如何凑齐剩下的税,最终遭受苦难的,怕还是百姓呐。”
王昊接过奏疏仔细浏览,顺手批阅完毕,返给程昱:“没错,耕地、户籍乃是朝廷税收的基础,必须要真实,否则长此以往,必产生无穷祸患。”
“监察队想要起到他应有的作用,必须要有个冷酷的干吏坐镇,伯宁不论是断案,亦或者是政务,尽皆优良,最重要的是他眼里揉不得沙子,监察队最适合他。”
程昱面上浮出一抹淡笑:“不过主公,奉孝似乎也看上伯宁,他的资料被奉孝反复浏览,而且着重进行了记录。”
“他会不会......”
“无妨。”
王昊大手一挥,直接打断:“奉孝的事情尚早,完全可以等伯宁走遍豫州、兖州等州郡,届时伯宁再归奉孝,犹未晚矣。”
程昱下意识皱了皱眉:“可是主公,奉孝只是政绩优良,而现在伯宁才是名震天下,让伯宁归奉孝指挥,会不会有些屈才了?他怕是不愿意吧?”
“哈哈。”
王昊仰天哈哈一声。
不得不承认,的确存在这种可能。
但这却不是王昊该考虑的问题,他扯着嘴角笑道:“能不能降伏伯宁,是奉孝的事情,他若没那个本事,我也没有丝毫办法。”
虽然,王昊答应了郭嘉在组建校事府时,可以调动一些人力资源,但却没有答应,只要是他看上的人,可以随意调动,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原来如此。”
程昱恍然大悟,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否则人才全都被郭嘉带走了,我等又当如何?”
王昊淡笑:“放心吧,奉孝不会随便找人的,而且只要是他看上的人,想来也不会拒绝邀请,我相信他有办法。”
“这......”
程昱实在是不敢相信,王昊对于郭嘉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对方明明就是个有点能力的酒懵子而已,怎么让程昱有种忌惮的感觉:“主公,您会不会对奉孝太好了?毕竟在此之前,他可没有从政的经验。”
王昊笑了笑:“怎么,你嫉妒了?”
程昱摇头哂笑:“嫉妒谈不上,只是感觉如此这般,对别人不太公平。”
如果不是校事府迫在眉睫,王昊也愿意等一等,但是现在,他可没时间浪费: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诚如《举贤令》,便是如此,而郭嘉,亦是如此。”
“至于别人的流言蜚语,不必在乎,等奉孝真正把事情做成了,他们自会闭嘴。”
程昱知道自家主公已经认定了郭嘉,便也不再废话,而是递上下一份名录:
“主公,天下人才何其多,属下以为,您还是慎重些好。”
“嗯?”
王昊听出了程昱的话外弦音,立刻接过名录,展开浏览。
嘶—!
仅仅只是翻开第一页,便让王昊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那扑面而来的两个字,实在太过熟悉,甚至令人有些心驰神往。
荀彧!
竟然是王佐之才的荀彧!
被曹操称之为吾之子房,大魏前期五大核心谋士之首的荀彧!
王昊眸中绽出不敢置信的神采,当即绽出遮掩不住的笑容:“仲德,原来你给我准备的惊喜,便是颍川荀氏的荀彧吗?”
“没错。”
程昱肯定地点点头:“正是此人,主公,他的政绩可是要比郭嘉还厉害,而且在职期间,兢兢业业,深得民心。”
“虽说属下不知主公委任了郭嘉何事,但郭嘉整日酗酒,而且为人懒散,即便政绩优异,也着实有些不太靠谱。”
“属下以为,越是重要的事情,便越是要托付给靠谱的人,荀彧不论是人品,亦或者是能力,皆优于郭嘉,主公理当破格提拔此人,而非郭嘉。”
王昊盯着荀彧的政绩数据,只感觉它有些不太真实,甚至出人意料:“仲德,这个县,伯宁去过了吗?”
“嗯。”
程昱飞快点头,极其肯定:“已经去过了,文若之所以可以取得如此骄人的政绩,不单单是因为重新分拨了土地,甚至还调动百姓开垦了荒田。”
“也正是因为如此,使得耕地数量大幅度增加,足足提高了七成,这是别的县令从未干过的事情,只有文若一人办到了。”
开垦荒田说着简单,但实际上,它需要调配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是财力,其过程之繁琐,着实令人震惊。
荀彧上任不过数月,便能有如此骄人的政绩,足以证明他的能力,绝非一个小县能够承载,他值得更大更广阔的舞台。
“文若竟然组织了开荒?”
王昊惊得眼珠子快迸出来了。
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大幅度提高政绩的方式,而且不存在虚报、瞒报的造假行为。
如果王昊把荀彧提拔起来,而且将其事迹表彰给其余应征者,估摸着一波极端的内卷比拼,肯定是要拉开序幕的节奏。
“没错,正是如此。”
程昱肯定地点点头,轻声道:“据说现在周边几个县,也已经开始效仿,甚至还有人专门跑到文若那个县,请教他该如何快速开荒。”
“或许......”
言至于此,程昱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要不了多久,便要再多出一些政绩优异者了。”
王昊满意地点点头,当即提起笔来,大大写了个优:“仲德,将文若的事迹整理成文,立刻派人传报至各郡县。”
“主公,您这是......”
“优秀者,理当众人共效仿之。”
王昊毫不犹豫地言道:“因为只有这样,通过政绩选拔出来的官员,才是真正优秀的官员,否则只是一些会钻空子的官员而已。”
荀彧能够想到通过开荒,来增加耕地的数量,这是聪明,可四周立刻开始效仿的家伙,聪明里显然带着一丝侥幸。
他们在公平、公正的环境里难以胜出,这才想要走捷径,以此获得不俗的政绩,来达到升迁的最终目的。
管理方式是可以复制的,越快复制的人,能越早吃肉,但越慢复制的人,等待他的,就只剩下淘汰了,这便是内卷恐怖的地方。
程昱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不将荀彧的办法宣传出去,凭现在的选拔机制,提前效仿的官员肯定政绩爆表,如此一来,岂不提前锁定了升迁名额?
这跟作弊又有什么不同?
“属下明白了。”
程昱揖了一揖,当即保证道:“主公放心,属下一定尽快将文若的事情,整理成文,下发至各个郡县官员手中。”
“嗯。”
王昊点了点头:“快去办吧。”
程昱颔首:“诺!”
“报—!”
正在这时,帐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王昊抬眸望去。
但见......
殿外侍卫转入,欠身拱手道:“主公,荀攸请求谒见。”
王昊摆手道:“让他进来吧。”
侍卫拱手:“诺。”
旋即。
豁然转身离开。
不多时,荀攸来到殿中,揖了一揖:“主公,从徐州方向传回消息。”
王昊一直在关注着徐州的动静,忙不迭询问:“哦?莫非卢中郎已经离开淮南了?”
荀攸颔首点头:“没错,方才离开,但淮南的军事主官不是刘备,而是丁尧。”
王昊听到这个名字时,脸上没有半分诧异,彷佛早有预料一般:“好的,我知道了。”
荀攸自然清楚卢植没有听取王昊建议的意义所在,但他没有料到自家主公竟是如此的镇定,没有丝毫诧异的反应。
“主公,您......”
“没事儿。”
王昊摆了摆手,长舒口气:“既然是卢中郎的决定,那便如此安排即可,多派人盯着淮南方向的动静,刘繇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荀攸颔首:“诺!”
旋即。
躬身离开了大殿。
他前脚方才离开,后脚程昱便跟了上来:“公达。”
荀攸回头瞥向程昱:“仲德。”
程昱轻声道:“卢中郎这次没有听取主公的意见,明显是冲着重建朝廷来的,据说刘备三兄弟实力不俗,而且刘备还是卢植的学生,更是汉室宗亲。”
荀攸虽然醉心于军事,但同样猜出了卢植此举的意义:“卢中郎此举的确有些过分,咱家主公一心为了汉室朝廷,结果竟惨遭如此背刺。”
“唉~~~”
荀攸可是绝对的汉室死忠粉,得知卢植这般行为时,内心也不由地失望至极:“主公今日的反应实在是太淡定了,我怕他早已料想过这样的结果。”
程昱嗯的一声点点头:“我真的没有想到,卢植为了制衡主公,竟然甘愿让淮南处于险地,将军事主官交到这样一个人手中。”
“可惜啊!”
程昱发出悠悠一声长叹:“主公一心为了重建朝廷,战败了袁隗,横扫中原,威震天下,最终捅刀子的,竟然是自己人。”
荀攸吐口气,尴尬地摇了摇头:“朝廷即将重建,但身居高位的人却勾心斗角,着实令人对未来产生怀疑。”
“卢植此举,令人寒心!”
别说王昊了,便是荀攸自己,也是极度不爽,他对卢植的好感,几乎在这一瞬,全部败光,甚至下意识地,将其摆在对立面,当作了假想敌。
程昱捏着颌下一缕美须髯:“卢植此举的确令人心寒,不过,他真以为一个小小的刘备,便能制衡的了主公?”
“主公若是真要反,顷刻间,便可将其诛杀,但他没有这样,依旧在全心全意重建汉庭,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主公的心意吗?”
“卢植如此安排,表面上是为了汉庭着想,但因此伤了主公的心,才是最大的损失,如果他不这样做,主公或许会自己限制自己的权力,但他偏就如此,已然触动了主公逆鳞。”
对于人心,程昱抓的要比荀攸更加精准,自家主公表现得越是淡定,就越是证明他很愤怒,甚至感觉自己的人格都被侮辱。
“公达。”
程昱深吸口气,极其冷静地道:“如果有朝一日,主公落得个飞鸟尽、良弓藏的结局,卢植、杨彪等人要对主公下手,你会如何选择?”
“这......”
荀攸内心咯噔一下。
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这种结局,也没有想过从中抉择。
面对程昱的突然发问,他整个人直接就沉默了,不是他不愿意回答,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