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恕疑似在走神。
陈青果带着东西坐到王恕的位置,屁股刚触碰到椅面,就听到他的声音:“为什么和我坐?”
他好像很喜欢问她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对着别人也这样。
陈青果把东西往桌洞里塞:“没为什么,我当时进教室,只要是空位,我都可以坐。”
王恕没收拾自己的物品,长腿屈在桌底下,小而旧的运动鞋踩着前桌椅子下方的横条:“你和我坐,身上会沾到我的味道。”
陈青果慢慢悠悠:“什么味道,别说是垃圾桶的味道,这没有,你之前说的时候我就确认过了。”
王恕隐隐似笑非笑:“是穷酸味。”
陈青果怔了好一会,蹙着眉心去看王恕,少年已经整理起了书本。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
有人看似随口一说,有人无意识地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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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到里面,又靠窗了,陈青果脸上的高兴藏都藏不住,上课在桌底下晃腿。
物理老师喊:“陈青果,你来说一下。”
陈青果头皮一紧,站了起来。
物理老师走下讲台,朝她这边走近,站定在她座位一侧,她抬头挺胸,很响亮地大声道:“我不会!”
周围引发一片哄笑。
物理老师看陈青果的同桌:“那王恕,你来。”
王恕起身:“我也不会。”
陈青果明显注意到老师的面部抽搐了几下。
“还有不会的吗?”物理老师若无其事地扫视一圈,“举个手我看看。”
十来个人含羞带臊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那我再讲一遍。”物理老师折返讲台,抽空看了眼陈青果跟她身边的男孩子,“都坐下吧。”
物理老师把这事儿给班主任说了,王恕被叫去办公室谈话。
高二(7)班的班主任和王恕高一的班主任是兄弟俩,亲的,他对王恕这个学生的各方面都很了解。
自从得知王恕被分到自己班上以后,他就又是期待又是谨慎,肩上的担子重,希望接下来两年能推这孩子一把,让他下一个起点能站得更高些。
班主任打量了眼前的学生片刻,突兀地说:“要不我给你换个座位?”
王恕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
班主任有他的考量:“虽然陈青果不是那种自己不学习,还要干扰别人学习的学生,但你换个能跟你在学习上进行交流的同桌,对你要好一些。”
王恕道:“我在学校不学习。”
“……”班主任是信的,不止在学校不学,放了学怕是也学不了多少,没时间没精力,人是血肉之躯,不是钢铁,他走几步,“那就是不换座位?”
王恕的拇指指腹按着食指指节上的伤疤,轻轻地摩挲:“无所谓。”
班主任沉吟:“那先这么坐着,你觉得陈青果耽误你学习了,你再跟我说。”
王恕说:“我在学校不学习。”
班主任哭笑不得,那你是什么意思,一会无所谓,一会又强调这个。
王恕低声:“没什么事我就回教室了。”
班主任和蔼地说:“回吧回吧。”
目送学生离开,班主任摘下假发,捋了把光秃发亮的头顶:“诶。”
其他理科班羡慕嫉妒他运气好,班里进了个宝,其实他压力很大,他哥给王恕攒废品,他也攒,可不能输他哥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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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恕走出办公室,看向前面不远处,同桌挽着一女生的手,边走边说悄悄话。
交到新朋友了。
陈青果感觉背后有目光投过来,她回头。
王恕低着头走路。
没看她。
王恕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陈青果收回了视线。
夏未未嘟嘟囔囔:“青果,你帮我跟徐子路传笔记本这事……”
“我难以胜任。”陈青果说,“要是被发现了,没收了,我罪过就大了。”
夏未未笑眯眯:“我又不是在笔记本上写情情爱爱,就是跟他当笔友,探讨学习,思想感悟和人生哲学。”
陈青果狐疑:“真的?”
夏未未讪讪地挠了挠鼻尖:“假的。”
夏大小姐满脸的挫败:“我承认,我想是想追你表弟,可他不开窍,幼稚,我跟他谈风花雪月,他说我牙有点黄,然后就说是正常的,牙齿上有一层什么什么,很煞风景。”
陈青果抽抽嘴:“那你还喜欢?”
夏未未做出羞涩的表情:“你不觉得他戴眼镜,镜片圆圆的,眼睛也圆不溜秋的,超级无敌可爱?”
陈青果东张西望,夏未未问她找什么。
“找扫帚,我想把掉在地上堆成小山的鸡皮疙瘩扫一扫,免得把别的同学绊倒。”陈青果正儿八经地说。
夏未未:“……”
上了楼,她小声说:“青果,你知道吗,当你觉得一个男生可爱,那你就完了。”
陈青果松开挽着她的手,理几下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什么意思?”
“那代表你动了心。”夏未未说,“还有心疼。”
夏未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自然卷垂在她脖颈上,洋娃娃般精致:“像我心疼每天上学放学都骑自行车,多辛苦多累,我让他坐我家的车,他就是不肯,这有什么的,他不想被别人看见,那就在离学校有一小段路的地方下车……”
陈青果耳边忽然就掀起一声声,一阵阵巨大的喧嚣,来自天边,来自云上。
啊。
所以说,她对王恕的关注,为他攒废品,留意他的一切,是因为——
喜欢。
她喜欢上了他。
夏未未爬了几层,发现陈青果站在下面的楼梯上一动不动,很是不解:“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