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王恕的视线落在棋盘上。
原本处于劣势的大爷扭转乾坤,结局已定。
运气的基石是实力,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另一位一脸灰败的大爷随时都要掀翻棋盘,碍于面子,硬是咽下那口老血把棋下完。
陈青果看到最后,和王恕一道朝着三轮车停靠的地方走,她把肩上的背包拿下来抱在怀里,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
长夹子。
“万一垃圾桶里有尖锐的东西,会伤到手的。”陈青果说,“你用它翻垃圾桶,就不用直接上手了。”
王恕脚步轻顿。
“我早就想给你……不是,我看你一直都没给自己买……”陈青果见他不接,强行塞他怀里,“这也不贵,两元店多得是,你怎么不买。”
“没有必要。”
王恕走到三轮车后面,手伸向车上的几个塑料袋底下,捞出一瓶杨枝甘露。
陈青果看着递过来的杨枝甘露,愣了好半天,声音又轻又小:“那给我买饮料就有必要了啊?”
“不是一回事。”王恕推着三轮掉头。
陈青果攥了攥手里的杨枝甘露,她快步坐上等在前面不远的三轮:“夹子本来不好看,是我画了画上去,它才变好看的。”
言语间尽是求夸奖的意味。
三轮停在原地,王恕漫不经心地把玩夹子。
“你看,有星星,月亮,。”陈青果指夹子手柄,“还有小花朵,五颜六色的。”
就连夹子的两根长杆都涂上了色彩。
王恕不说话。
陈青果问他喜不喜欢,他轻轻地摩挲手柄上的彩画。
“喜欢就表个态。”陈青果再给他一次机会。
“怎么表态?”王恕不咸不淡,“我捡一辈子垃圾,捡不动了,就把它供起来,当传家宝。”
陈青果娇嗔地白他一眼:“你好神经。”
转而就凑到他面前,表情十分的奇妙:“王恕,你以前不幽默。”
王恕把夹子放到车后面的蛇皮袋上,骑着三轮向前:“我以前是一个人收废品。”
一股热意瞬间就从陈青果的脸颊蔓延至耳朵,她抠几下饮料瓶盖:“有我跟你一起,你是不是不无聊了?”
三轮在等绿灯。
陈青果在等王恕的回答。
绿灯亮了,王恕还没开口,陈青果倏然把头扭到一边,她没注意到,王恕被她的马尾扫到脸,眼神顿时变柔软。
好像很开心。
傍晚时候,三轮上的废品满得都要堆不下,陈青果背包里装着老人给的两盒花生牛奶,陪王恕去废品站。
陈青果初次来这里,没新奇地东张西望,她把自己代入卖废品的家属,哪有闲逛看新鲜事物的心情。
整个过程都严肃地站在王恕旁边,看老板给废品按类称重,两只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秤,一副老板敢少秤,她就把废品站砸了的架势。
老板趁她去上厕所,和王恕说:“挺好一姑娘,要珍惜。”
王恕拎着陈青果的背包,去厕所外等她。
**
高考进入六十天倒计时,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风温柔,阳光也温柔。
高三生的时间流逝似乎和高一高二不在一条线上。
压力伴随焦虑,印在大多学生的脸上。
小卖铺里的同学录卖完了一批又一批,毕业的步伐正在迈进。
陈青果还没跟王恕提起志愿相关,上完晚自习,他们推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等高考结束,陈青果她爸就要带王恕去见朋友。
她爸说无论是哪种字体,王恕只要看看就会写,他的天赋不能埋没。
那朋友想收王恕为徒。
陈青果觉得,王恕也不是真的要进那一行,多条路走总是好的。
不时有别的学生从他们旁边骑车经过,对他们走在一起已经习以为常,学校里都不议论了。
哪怕是陈青果坐王恕三轮车,给他牵蛇皮袋。
陈青果的追求者们和想给王恕一点爱的女生们早期各种恶意,鄙视,诋毁,嘲讽等等,时间长了,也就偃旗息鼓。
没人把他们当回事,他们就不是个事。
路过一户人家,一只鞋飞到陈青果的车轮旁,女士的高跟鞋,大红皮,鞋跟把地面砸了个坑。
“什么情况?”陈青果懵逼地弯腰,就要捡那高跟鞋。
王恕握住她小臂,把她拉离别人家门口。
“嘭——”
她刚才停的位置,掉落了一口锅。
陈青果倒吸一口气,要不是王恕把她拉走,她这会儿没准已经脑袋开瓢。
突有激烈刺耳的争吵,紧随其后的是更大声的吼骂,怎么难听怎么骂,光是听声音都知道一定是五官扭曲,恨不得要啃噬另一方的血肉。
这户人家的两口子吵架,他们哐哐哐地往外扔东西,先是日用品,再是锅碗瓢盆。
稀里哗啦的洒落一地。
女主人披头散发地走出来,冲两个旁观的凶厉道:“看什么看,放学不知道回家吗!回自己家去!”
“请问。”陈青果小学生发言一般地举手,“姐姐,你家的锅还要不?”
铁的,卖不少钱呢。
女主人手一挥:“不要了。”
陈青果眼睛一亮:“那茶壶,炉子……”
女主人一脚踢开地上摔碎了的结婚照:“都不要了,全都不要了!”
陈青果眼睛再一亮,她拉王恕衣袖:“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搬啊。”
女主人脸皮抽了几下,东西是真不要了,日子过够了,她点烟倚在门边,看两个小孩搬她扔出来的东西,不由得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