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却不见往日红袖招徕,言笑晏晏的妓子小唱,鸨母靠窗叉腰,喷着唾沫星子骂官府衙门,骂上四胡同……折花楼是个例外,楼门口不打眼处立着个人影。
此人穿了件绯色织锦袍,外头罩了件雪貂毛大氅,兜帽将整张脸遮挡严严实实,叫人看不清。
他一只手伸入雨中,雨滴落掌心……那只手指节修长纤细,指尖圆润透着薄粉,整个手掌温润白皙,像是玉雕的。
起先霍洄霄并未在意,直到走近了,那人将兜帽摘下……玉簪半挑乌发三千,垂落腰际,巴掌大的脸容色艳绝,五官细致,眼尾上飞,眼睫沾了水汽,湿漉漉的像未干的墨迹,若睨向他人,这双眼定然勾魂摄魄。
霍洄霄一时晃了眼,盯了会,他蓦地一声轻笑,伞随手丢了,积水里将靴尖一点泥污涮干净,穿过大雨,走过去……
……
福元看了看已经黑透的天,看了看势头更甚的雨,脚下寸来深的积水,替沈弱流将大?*? 氅系紧,
“圣……主子,奴婢看这雨越下越大了怕是走不了,您稍等着,奴婢叫马车过来。”
郢都今秋的雨格外多,沈弱流亦忘了眼天空,算着时辰,宫门快落锁了,绪王那头盯得紧,他今日是借了来看大长公主的由头才出的宫,又避过众人耳目来折花楼见一人,暗处跟着沈七和沈九,倒也不打紧。
“去罢。”他道。
福元拿了伞一溜烟人便没了,留他一人在原地。
雨越下越大,沈弱流抬手接雨,眉头紧蹙,胡同内一股污秽臭味……阏河倒灌,定是下游河道堵塞,连着四日未见有人修书上表,若不是他今日出宫亲眼所见,只怕还蒙在鼓里。
郢都坊市安防一向由殿前司负责,此事殿前司失察或是察而不报,首先要问罪殿前司指挥使霍洄霄。然这竖子,连着几日托病不出……面上托病,实则大摇大摆出入八大胡同各大酒楼,引得群臣激愤,犹如捅了马蜂窝,御案上堆积如山,尽是要求撤他官职的折子。
他费了老牛鼻子力才将此事压下,已是心力交瘁。
霍洄霄这条鬣狗,恶心人却是有一套的……沈弱流抬手拉下兜帽,叹了口气。
却在这时,一阵水响,有人冒着雨朝这边来,隔着雨幕,那人在黑暗中瞧不分明,只见一条黑幢幢的影。沈弱流看着他,越走越近,逐渐成堵墙似的人影,更近了,近在咫尺。
这人黑色武服,高束发,发尾微卷,眉骨高,浅眸冷冽,此刻却含着似笑意……项前挂了根坠子。
沈弱流才看清了,那是一串天珠菩提子绿松石攒着鸣镝坠子的项链。
鸣镝只有箭头,铁黑色,侧头薄刃还很锋利,泛着寒光,一滴雨自箭头滑落,坠下。
只有疯子才会把这东西挂在脖颈上,沈弱流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这个疯子此刻唇畔勾笑,一壁掸落袖幅上的水,一壁垂眸盯他,
“我瞧公子眼熟啊?”
第20章 第20章
雨不停下着,折花楼前两道人影相对而望。霍洄霄浑身湿透了,发丝滴着水,水滴顺着他锋利的下颌往下落。
暗处沈七沈九已此刻已将绣春刀出鞘,蓄势待发。
霍洄霄看了一眼,挑眉,“就这么两个人?”他朝前挪了一步,垂眸看沈弱流,唇畔勾笑,低声道:
“臣真想做什么,圣上以为是他们的刀快,还是臣的刀更快?”
他腰间配着一把直刀,亦沾了水,未出鞘,却让人无端感觉森冷寒意,沈弱流半掀眼皮看着那双浅色眸子,抬了下手……沈七二人将绣春刀归鞘,
两人近在咫尺,沈弱流才发现霍洄霄身量极高,常年习武的浑身肌肉将衣料撑起鼓鼓囊囊,这么立在跟前,竟将他整个牢牢罩住……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将两人距离拉开,眼神冷冷的,声音也冷冷的,
“爱卿要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霍洄霄垂眸盯着他看了会儿,笑出了声,“臣不过圣上手里攥的一枚棋子……”他挪开眼睛,嘲讽道:
“受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哪有此等能耐。”
沈弱流听这话颇觉刺耳,自矜身份,咬着后槽牙把呛他的话吞了,不予理会。
看小皇帝咬牙切齿,霍洄霄挑了下眉,正要说什么,却听胡同口一阵车轮辚辚,转瞬一乘马车停在台阶下——帘幅织金的锦缎,车厢四角缀着小金铃,车马一动,声音泠泠。
那日他见过的那乘。
车上跳下个穿着宝蓝贴里的内宦,瞅了眼霍洄,见圣上未有异常,才堆起笑拿了条板凳搁在积水中,
“主子,奴婢撑着伞,您仔细些鞋袜。”
沈弱流巴不得早点看不见霍洄霄,应了声,一壁搭着福元胳膊踩着凳子钻进了车内。将坐定,马车帘帐又被人掀开,霍洄霄半个身子探了进来,耳侧是福元的叫喊,“世子爷,您不能进去……”
雨水顺着帘帐往进飘,霍洄霄充耳不闻,浅眸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