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儿,快去给我拿一套新的衣衫来。”
贾瑞急匆匆的进了家门,到盆架边绞了汗巾胡乱擦了汗,一边扬声吩咐。
他和柳湘莲两个前两日出游轘辕山探访轘辕关刚回来,就听到贾家的东府出了大事,于是和柳湘莲拜别,赶忙往家里来。
“大爷不用梳洗一下吗,有现成的热水。”刘倩儿把衣服拿来后道。
“不用了,进城后和柳兄在澡堂子里就洗过了,换身衣服就成。”脱掉身上外衣,刘倩儿很自然的伺候贾瑞穿衣。
“对了,老太爷老太太都在那边了?”
“嗯,一大早就过去了,中间老太太回来吩咐了几句,带着璇儿然后又过去了。”
贾瑞应了一声,吩咐刘倩儿看好门户,也匆忙出去了。
“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需寻各自门……”贾瑞边走边念叨着这两句话,想不到事发这么突然,秦可卿忽然就死了,老早就听说她好了又病,病了又好,这样拖着大半年,最后到底没有熬过去。
可惜了这么一个看透世情的天仙美人儿,能够对宁荣二府有那么清醒的认识,却早早地病逝了。她才多大,好像贾蓉也才二十的年纪,秦可卿岁数恐怕二十都不到,年纪轻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到了宁府门口,正好看到贾珍正在送客,披着一件薄袄,手里拄着一根拐棍,四十来岁的人一副七老八十的打扮,不过看他那精气神儿,确实是衰老许多,面容悲伤凄切。
“珍大哥哥节哀!”贾瑞到了跟前,先向贾珍行礼问候。
“瑞哥儿,你可算家来了!”贾珍见到贾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道:“你侄儿媳妇这一去,这两日我这府里乱糟糟的,你琏二哥哥又在南方,外头也没个体面的家里人照看着,迎来送往都是我亲自出面,你看我这悲伤过度,也抱病在身,哎……你来了就好,好歹外头替我支应着些。”
贾瑞开解道:“家中养着这么些下人奴仆,有事尽可吩咐便是了,珍大哥哥爱惜些自个儿,不用事必躬亲。”
贾珍摆摆手,道:“采买置办倒还罢了,迎送还是要家里主子爷们儿才行呐,你这些日就住我这儿,多辛苦些。”
话说到这地步,贾珍又是一族之长,贾瑞不好违背,于是道:“我听珍大哥哥吩咐便是,住府里倒是不用,家里过来几步路的工夫,左右我每日一大早过来听用。”
贾珍闻言也不再坚持,唤过宁国府中的都总管赖升,道:“丧事期间,府里外头的事如要出头的,凡不需问我的,一切都听贾瑞的吩咐,他说的便是我说的,都听明白了吗?”说罢扫了周围的奴仆们一眼。
一大群人忙都躬身应是。
赖升向贾瑞行了一礼,恭敬道:“瑞大爷这两日有事尽管吩咐我等。”
“来总管客气。”贾瑞回了一礼,心里淡然,这里的奴仆能听他的才怪,也就是他现在有功名在身,往日里这些个奴仆们像他们这样的贾氏族人巴结都还巴结不过来呢。
“目下就有两件事,西安郡王的王妃华诞,要送寿礼;镇国公诰命生了长男,预备贺礼,这两件都要瑞哥儿替宁国公府去跑一趟……”
贾瑞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就可以先跑一家,哥哥自忙你的去,我先去灵堂祭拜。”
贾瑞进了宁国公府,到了灵堂,见到灵堂一应供应执事等物俱按五品职例,那灵牌上写着“天朝诰授贾门秦氏恭人之灵位”,旁厅里青衣鼓乐,僧道俱全,朱红销金的大字牌,两三丈高的白旛还在不断往外面摆着,见有人进了门,帷幔里面一片哭声,贾瑞祭拜了一番,看边上的贾蓉哭啼啼的一副可怜样,婚丧大事在前,个人平日里的小矛盾就放下一边,上前也略微安慰了两句。
出了灵堂,贾氏一族的族人都在偏院,济济一堂,贾代儒和一位同辈的坐在主位,贾瑞先去见过,余下人等都围了过来,先跟贾瑞打招呼。
功名在身,待遇早已是大不一样,贾氏族中,几乎没有成气的,不是无所事事就是傍靠着宁荣两府这两颗大树生活,俱是趋炎附势之辈,贾瑞挤出略微笑容,淡然回礼。
“太爷在这坐着,珍大哥哥吩咐下来,我还要去外面跑两趟去。”
到了外面,两个下人正在等候。
待他们见过礼,贾瑞问道:“待会先去西安郡王府,礼物都备好了么?”
两人中年纪小的答道:“俱已备齐,瑞大爷什么时候出发,小的去牵马来。”
贾瑞看他模样俊俏,长得机灵,另外一人比他大了十多岁的样子,反而隐隐以他为先,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府里跟谁的?”
“回大爷,小的叫冰河,今年十八了,一向在珍大爷跟前听用。”
贾瑞点头,心道原来如此。
“你本家姓什么?”贾瑞想知道这是不是家生子。
“姓高,老子娘都在南方,我和妹子跟着叔叔、婶子在府里听用。”
“果然也是家生子,姓高,父母在金陵看家,高冰河,冰河,铁马冰河入梦来,入画来……”贾瑞心念电转,道:“那四小姐身边的入画,可是你妹妹么?”
“瑞大爷猜的对,入画是小人妹子。”冰河笑呵呵地道。
“这就对了,作为贾珍‘身边’的小厮,能攒下一副玉带板子、金银锞子三四十个估计四五百两银子的身家,说明这个小厮会过日子,眼光也较长远,不管他给贾珍做什么事,那些是时代的局限性,是封建主奴关系的糟粕,或者贾珍个人的趣好,不去管他。”
当下等他们去把马牵来,携了礼物,打马往西安郡王府来。
西安郡王府离得很近,也就是两条街,到了地方自有下人前去接洽,他们跟着贾珍各个勋贵府上串惯了的,自然都熟的很,贾瑞只需要露面就行。
到郡王府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贾瑞被请进了府内,比一般的官员人等进了更深的一重院落,正日子还没有到,今日本就只是先把贺礼送到,殿中坐着的也都是勋贵家中子弟,贾瑞一个都不认识,这种场合本是贾琏或者以后贾宝玉的主场,到这儿他们如鱼得水,贾瑞却待的一点也不舒服,进了殿里,与相近的互相见礼打了招呼,人家问了名姓也就自顾去和相熟的一起说笑,贾瑞添陪在角落落座。
待了一两刻钟时间,吃了些茶水糕点,算是尽了人事,起身告辞走人,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