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陛下召我入京,可我并无落脚之地,可否叨扰姐姐。”颜采问道。
“自然是可以的。”苏瑾颜爽快地应了下来。
“姐姐,我一身戎装,可没有换洗的衣服呢。”颜采一副谄媚的模样。
“绣儿,你带着采儿去买吧。”苏瑾颜吩咐着。
“给。”颜绣递给她一个荷包,“自己去。”
夜半,苏瑾颜猛地坐起,“不好!是安牧止的印记正在消失。”
她徇着印记,来到京南五百里外的马家屯的时候,周围已经是火光冲天,当地的百姓灰头土脸地抱着孩子四散逃命。
安牧止被围在中间,气息微弱。他中了毒,身上有两处贯穿伤,更有密密麻麻的刀剑伤口。
“安牧止,你个疯子,希望下辈子你能学聪明点,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招惹的。回撤,放箭!”
是姜水邈的声音!
“好!”
应答的人有四个,苏瑾颜认识里面三个——赵云忱、陶子翱、赵毅支。
破空之声在耳畔嘶鸣,安牧止所在之处,青石地板都成了刺猬一般。
“人呢?”
“住手!”
姜水邈一下冲了上去,失态地叫嚣着,“不可能!”
赵云忱等四人紧张戒备,试探着发问,“萧宗师?”
“古宗师?”
没有应答。
四下搜寻无果,赵云忱一摆手,“撤!”
苏瑾颜带着他往南又赶了数百里路,到了一个小县城,找了个空置的院子。
安牧止在看到她的一瞬,便昏死了过去。苏瑾颜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他,给他疗伤。
他俊俏的面庞满是污泥血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姜水邈说你是疯子,招惹不该的人。”
她的指尖抚过他的脖颈,右边的锁骨震断成了数节。
“他们口中所指的招惹是谁?”
她的指腹拂过他结实的胸膛,外翻的伤口重叠交错。
“你还在坚持你的正义,无论如何吗?”
她的手掌按住他小腹,肌肉线条那么好看,却有两道贯穿伤,她皱眉,好像小肠少了一段。
“安牧止,你一定很疼吧?”
“咳咳!疼有什么,我就怕你赶不过来。”
他虚弱得只剩气音,全无半点中气,苏瑾颜坚持着医好他的腿脚。抬头,看向他目光涣散,却还在努力地看着自己。她一下觉得很心疼,握着他的手继续疗愈他的内伤。
“你,解毒了?”他话音依旧虚弱,却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苏瑾颜放下他的手,“我给你烧些热水,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辛苦你了。”
他自睁眼起,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她离开时,他就看着门,期盼着。她为他擦洗,换衣,他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生怕自己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了。
“嗯,虽是粗布麻衣,也难掩安大人的英姿,依旧是一位美男子。”苏瑾颜看着面前的他,忍不住调侃道。
安牧止听闻,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都是我无用,你没有损耗太多吧?”
苏瑾颜摇摇头,“我很好,毒也解了。他们,都是二殿下麾下吧,为什么要杀你?”
安牧止脸色依旧苍白,笑得却越来越自然,“我早就把三位殿下得罪透了,杀我的理由太多了,只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可是因为姜水凝等人?”
“不是。”他当即打断她的问话,“你不要想太多,我被二殿下追杀太多次了,颜柳还救过我一次呢。”
苏瑾颜半信半疑,“你为何说得如此笃定?”
“被追杀的人是我,我能不清楚?”他摇着头,“夜深了,我想睡一会儿,你也去休息吧。”
“我送你回府吧。”苏瑾颜提议道。
他低头,“府里就剩几个洒扫的下人,有武艺在身的,我都带着了,还有我身边的亲信,都没了。”
“那你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呆着吧,也不安全啊。”苏瑾颜犯了难。
安牧止看向她,眼中带着期许,“我能否叨扰你几日,养好伤我就离开……”
“这么晚了,爹爹已经睡了,不好打扰。”她沉吟着,“今晚我就陪你在这里吧,明日我护送你回京。你是不是在查什么案子,该和陛下汇报的吧,到时是不是可以让陛下给你做主,至少可以获得庇护吧?”
他惊喜道,“你陪我在这里?太好了!谢谢你。”
苏瑾颜点点头,“那我去隔壁房间收拾一下。”
“你……能睡在这屋里吗?”他不舍道,“我睡榻,你睡床,这床被子也给你盖。”
她迟疑着,“你还后怕?”
他面色一僵,随即道,“是,那可是五位宗师围攻,本以为死定了。”
她看向他,“安牧止,给我讲讲我离京这段日子都发生了什么吧。”
安牧止透过跳动的烛火看向她的双眸,“好。”
“观星阁重新核实了宗师名单,大央还有二十位宗师,其中包括先锋营的颜柳和颜采。”
看到她皱眉,他接着说,“天枢院的情报处调查了你的滏阳山,有宗师六十二人,不算你。”
“滏阳山的产业涉及几乎所有行当,而且在每个行当中几乎都是第二,书院,镖局,医药,粮食,畜牧,纺织,匠造,冶炼……”他停顿了一下,递给她一杯热水,“除了仕途,你们几乎都有产业。最让天枢院变色的是你们的情报网,还有人员的忠诚度。”
他皱着眉头,看向她,“而你在灵堂上展现的手段……总之,陛下慌了,他召了小内阁,喊来了丘宗师,商议如何对付你。”
“萧笛带着你爹闯了进来,威逼利诱,指天誓日,半日后,陛下决定徐徐图之。”
“九月,户部颁布两人新的税收政令。”
“十月,吏部出了新的户籍更改政令。”
“冬月,户部和吏部联合颁布了牙行管理政令,其中新规就有:非良籍者每年不得从牙行购得超三人奴籍。”
安牧止一脸忧愁地看向她,“陛下这些政令……”
苏瑾颜点头,“看出来了,都是针对滏阳山的。”
她抬头看他,“你呢?你过得还好吗?”
他听得心里暖洋洋的,“我很好,我也很无用。几次向陛下进言,你绝不会有反意,不仅没消了陛下的猜忌,反而遭了冷落。”
“拖累你了。”苏瑾颜笑笑,“你该早些和我划清界限的。”
安牧止眼神热烈,身子前探,“是我无用,只是我此生所求,便是为你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再回首时,我知道,我再也不配了。”
苏瑾颜眉头紧蹙,“你胡说什么?”
“胡说?”安牧止自嘲一笑,“本来觉得自己文成武就,若是有朝一日,得见心动之人,定能护她周全。后来才知,有大央第一人宗师珠玉在前,我们都算不了什么。”
“你说古风?”苏瑾颜冷笑一声,转念一想,将杯中的温水一口饮下,“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