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罹感觉身边弥漫起的死亡气息,侧头一望,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孟淮妴不再收敛自己的心境,释放出了因上一世的家庭环境和那数百年的雾界孤独导致的阴冷死气。
众人所见,她浑身有一种毁天灭地的死寂,一身威压让人毫不怀疑周遭的生机都会被尽数毁灭。
毁灭!
疯狂的毁灭!
但她的眼神却是漠然的,这和平时对诸事无意的淡漠不同,是一种浑不在意生命的漠然——不在意自己生命的漠然。
眼中杀意还不如杖杀一个背主的奴才浓烈,平淡至极,但却更让人毛骨悚然……
冷静地疯狂着……
她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并不怪异,却如若癫狂,是万物皆可毁灭的癫狂!
只有,毁灭!
万般皆为蝼蚁,云淡风轻可弹指一挥便成就的毁灭。
无论再强大,这依然是个人——还活着的十个奇形怪状的人在心中给自己打气,但却控制不住的步步退缩。
即便是晏罹,见到这样的她,也感到心惊和恐慌。
……不见生息,这是要拼尽一切赴死吗?
身为孟淮妴最信任的人,晏罹见过她至冷的阴郁死寂没有生机的样子,但这一次才真正像是完全释放了内心。这令晏罹莫名惊恐,几乎破音出声制止道:“主子,还有我可以牺牲,你不必如此!”
但他不打算以生命为代价强行调动内功,方才他一直护着孟淮妴打斗,吸引伤害,如今伤势比孟淮妴更重,恐难有完全灭杀那些人的气力。
一瞬间,晏罹想了很多,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那么……
为了阻止孟淮妴陷入疯狂,晏罹没有多犹豫,迅速扯下了自己的面具,坚定地看着那群人。
只要能保她安危,他可以牺牲的,无论什么。
生死契约,隐身暗卫。世间主仆,从来如此。
“你们看着,我的脸,也不差多少……放她离开,我来代替。否则,我们是有能力和你们同归于尽的。”
什么?
本已在拼死调动内力的孟淮妴瞬间怔愣,她听到了什么?
她手下数万,但大部分都是聘用关系,只有小部分是承诺了卖命的,晏罹是心腹中唯一一个签了死契的。
但实际上,无论有没有死契,她都不相信一纸契约。
且她前世习惯了一个人扛事,今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大难,一时之间也没想到让晏罹以生命为代价强行调动内力。她也从不觉得在可以逃脱的时候,这样优秀的属下,会甘愿自我牺牲来救她。更何况,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看向晏罹那一脸的坚定,她有些相信了,他是自愿的。
那好,今日她要与忠义之士并肩作战,才不负曾有过的侠义之心!
“哇,大哥,这也是个大美人啊!这若是放在美男榜里,也是能轻松进入前十的!”
又响起了一阵污言秽语的感叹。
那个被称作大哥的魁梧男子哈哈笑道:“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但跟她比起来,拿银换金,你当我傻啊!”
说到这,他又看向孟淮妴,这个女人眼中明明平淡却让人觉得滔天嗜血的杀意,让他心中发寒,他确定自己如果不退一步,必然只有鱼死网破的结局,于是,话锋一转,“不过嘛,爷爷我今心情好,这个大美人虽然差些,进入美男榜还是没问题的,弟兄们也别太贪心了,不如今日就做个好事,放了那女的?”
一个浑身恶臭的女子却是不愿:“大哥,这怎么行……”
几人争论起来。
所谓穷凶极恶,怕不怕死另说,“莽”却是一定会有的属性。
有人明白这二人是有能力与他们同归于尽的,但也有人不明局势,用行动证明了他的蠢:“老子看你们已是强弩之末了,还敢唬人!今儿你们是一个别想逃!老子都要尝!”
那人举刀冲到一半,突然停住,众人都听到了马蹄声,孟淮妴和晏罹也不由循声望去。
只见前方大半里的距离,有一人打马而来,那人显然是从别处过来的,应当没有中毒。
此时不明情况,万一又是个不怕死的,难免落败,那个魁梧的大哥立刻冲那人道:“喂!小子,老子劝你别多管闲事,有多远滚多远!”
马上之人一身黑衣,似覆有面具,看着像是江湖侠客之流。
晏罹心中一喜,但眨眼间,却见那人在听到魁梧大哥威胁后,停在了原地,似观察了片刻后,一言不发掉马离去。
“嘘~”
有人不屑地吹起了口哨,耳边又响起了一阵污言秽语。
“又是一带面具的,我当是什么英雄好汉呢!还不是被我们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他要真来,我们也不怕他!”
“说不定又是个美人呢,我们应该拦住他的……”
几人议论片刻又转向孟淮妴二人,有人猴急道:“快把他们弄回去,老子要等不及了!”
“这么急,不如就地解决吧,嘿嘿嘿~”
“这个玩法好!今天真是赚了!竟然能落到我们手里!”
“嘿嘿,真是好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老子只睡女的,但这装扮装扮也是个少见的美女~”
……
方才那名黑衣人离开之后,穿越在重山脚下,看到前方有十来个黑衣人正骑马而来,他便翻身下马。
几息后,双方相遇,黑衣人已取下面具,抱拳弯腰恭敬道:“主上,前面便是那群淫邪之徒的长居地了。在那附近,众山环绕间,地平而广,确实适合练兵驻扎。”顿了顿,又道,“此时那群人正在围攻两人,那两人想必是从那片撒了毒粉的瘴林而过的,现下已然无力。”
黑衣人中间那被称为主上的人,同样带着一个面具,虽然与身边的人一样都是纯黑色,却可一眼看出材质要珍贵多了。
面具覆盖完全,只能看到那主上双目如潭,冰冷黑沉,面具后传来命令:“走吧。”
声音低沉,犹如置身冰窖,极具威压。
众人听令前行,不多时已看到孟淮妴那片人,但他们并未继续前进,而是停在远处。
那个被称主上的人再次出言命令道:“杀了,用箭。”
众人明白主上这是要看看他们的箭术,此时他们距离那些人近一里之远,一属下道:“主子,这个距离精准度很低,恐会误杀那两人。”
“误杀?我本意是救人?”
“是属下失言。”
话落,数箭破空直去……
孟淮妴这边,敌我两方再次交战,发觉有人马赶来,双方又停了打斗转头去看。
孟淮妴的内力还没有逼出多少毒性,仍在暗暗发力。
双方打斗多时,仍未有人近身孟淮妴和晏罹二人,此时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那群人马吸引,有一个重伤倒地的玩意偷偷爬起,想趁此机会摸一把面前的美人儿。
那人按捺激动,伸手向孟淮妴那雪白玉颈,不知道想象了什么,口水都流了下来。
绝色近在咫尺,近看了更觉得此女的美艳难以形容,竟然让他这经验老道的色中恶鬼生出一种摸到了便此生足矣的想法……
近了近了,快摸到了!那人手都激动得有些发抖,正此时,他余光看到有箭射来,死亡的气息让他恍惚觉得眼前空气似有了实质般,难以逃脱的感觉!他拼命地想要躲避,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猛然向后飞去,但在此之前他还是听到了利刃入血肉的声音……
孟淮妴呕出一口血,见有箭射来,明白有救,便停止了运转内力。眼看着一把箭矢擦身而过,目光跟随过去,只见一恶心玩意伸着一只手以向后飞跃起的姿势倒了下去,臂膀上插着一把箭。
向后飞跃?这人躲箭的姿势还真是奇怪!且那人落地后却一动不动,只是臂膀中箭而已,看上去却像是彻底昏死。
孟淮妴避着乱箭上前,拔出那箭扫了一眼,箭头无毒。她并无探测地上之人生命的想法,直接抬起刀刺入那人脖颈和心脏,过程顺利,那人看来是真的昏死,并未发出一点声响。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箭无差别攻击而来,以这个距离,孟淮妴看不清那些人。
那些人显然也看不清他们,如此,可算是乱箭之下求生。
孟淮妴与晏罹皆身受重伤,又中毒未解,此番躲闪属实艰难,但好在撑到了那些玩意全部中箭身亡。
以免对方再射箭过来,晏罹重新戴上面具高声喊道:“多谢诸位出手相救,那些恶徒已全部身死。不知可否留下姓名,待在下日后登门致谢?”
他们自然清楚对方并非有心救他们,只是刚好那些玩意是对方要杀的罢了,但这些人的出手,对于穷途末路的二人来说,已是救命之恩。救命之恩,他们自当心存感激。
对面的黑衣人们停了箭矢,却没有回答,而是调马离开。
孟淮妴没有追上去的打算,也无意追查这一队人来此地目的。
二人先是熟练地对地上尸体补刀——刺入心脏后划横或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