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这第一夜沧岚郡主定然睡不着呢…”知秋看了眼艾云汐,压低了声音道。
艾云汐笑了笑,将身前的蒿火挑的更旺些“沧岚是个能吃苦的。”
知秋犹豫了下,小声问道:“小姐,奴婢有件事想问…”
“嗯。”
“您为何非要带上沧岚郡主呢?”
艾云汐扫了眼背对着她的司澜竹,轻声道:“沧岚七月及笄便要议亲,爹爹定然是赶不回来的。”
“唉?”
“大哥尚未成婚,府中亦无主母操持。”艾云汐注视着司澜竹,目光柔和“就算大哥带着媒婆上门提亲,也多少于理不合。”
艾云青语速极慢,缓缓说了这么个长句,便住了口,抱着水囊喝了一口水,没再说下去。
如今这两人含含糊糊的,连自己的心意都没弄清楚,倒不如让她来添上一把火。
若是两情相悦,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两人本就是门当户对,又是竹马青梅,只要司澜竹点头,长公主想来也不介意多等几个月。
若是司澜竹没这个心思,就当是安南侯府欠了她一份情,日后寻个机会还回来就是。
已经醒了的司澜竹羞的脸上通红,心中暗恼,她不过是怕这长宁郡主孤身上路病死在半道上,这才跟上来的,关艾老二什么事?
当真是不知所谓!
她定要嫁个顶好的人,那艾老二一日日就会同她打趣,有什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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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奴婢去。”
艾云汐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将身上披着的斗篷裹得更紧些,神情淡然地进了林子。
夜晚的丞相府同样宁寂,司丞相黑着脸看着梗着脖子站在自己面前的司敏学“你倒是翅膀硬了!”
“儿子不敢。”司敏学恭敬地道。
小书房中硝烟味弥漫,下人均已退下,只剩下这剑拔弩张的父子俩。
“儿子只是不明白,乔夫人并非父亲亲妹,乔莲莲与父亲也无半点关系,父亲为何非要包庇下去!
乔山不过是个大理寺丞而已,便敢草菅人命,京中龙虎盘桓,父亲又能护他到几时?
倒不如借此机会,将人调到下面去,就算惹出了事端,父亲也好护着一二。”
司敏学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司丞相,看着他气的铁青的那张脸,心中竟生出一丝快意“父亲觉着呢?”
看着这个咄咄逼人的儿子,司丞相倒像是想到什么,按着手边的书案,冷嗤一声“你现在倒是看的明白。”
早干嘛去了?
十六岁连中三元,文才惊世,多少文生大儒赞不绝口?
若是没有那桩糊涂事,有他的庇护提拔,待等到新君登基,这丞相之位便是他的。
司敏学的脸上有了一瞬间的曲扭,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当初是与非,爹当真不知?”
司丞相哼了一声,懒懒的撩了下眼皮子“你不用在这里挑拨。”
“长公主再怎么有心计手段,也不会使这种阴损伎俩。”司丞相笃定地道。
外头传来一声轻微的细响,惊得屋中的两人同时变了脸色,齐声对着门外厉喝“谁!”
司敏学猛地一甩袖袍,两扇刷了清漆的木门砰的一下被撞开,露出拎着食盒神色怯怯的乔夫人。
“梅、妹妹,你来这里作甚?”司丞相皱着眉头发问。
乔夫人一咬牙,快步走进门来,将手中三层的红旗雕花食盒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哑着嗓子逼问“方才敏学说的可是真的?”
“当真是那贱女人毁了敏学的前程?”乔夫人身子前倾双目圆瞪,隔着书桌与司丞相对峙。
司敏学皱眉,他少时倒是见过这乔夫人几回,每回后者都拉着的手,满脸亲切地叫着敏学。
可他当真是不喜欢这个人。
“没有的事。”司丞相按耐住心中的火气,扫了眼一边的司敏学,又对着乔夫人道:“以后这种话莫要再说。”
“哥哥!”乔夫人满脸祈求的看着司丞相。
就听司丞相道:“莲莲那孩子等会儿就该到了,你先去看看她的房间布置地如何了。”
乔夫人心中一喜,又看了眼一边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的司敏学,心中猛地一痛,她勉强笑了笑,打开了手边的食盒。
“劳烦哥哥为我费心了,我熬了些粥,哥哥吃一些罢?”
粥熬得极糯,荧白的莲子炸开了花,在米中静静地躺着,腾腾热气上冒,闻起来香甜无比。
“谁许你做这个的!”司敏学暴躁的叱喝出声。
这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粥,府中上下早就严令禁止不许熬这莲子粥,这女人凭什么碰?
乔夫人被吓了一跳,脸色发白,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司敏学!”司丞相暴喝,脸色不善。
“你到底要迁就这个女人到什么时候!”司敏学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两个“乔莲莲当街行刺本就是个死罪,你如何将她从牢中接出?”
“莫不是行了糊涂事,强行将人调换吧?”司敏学质问道。
司丞相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行了,我自有分寸。”
司敏学却喋喋不休“爹,那乔莲莲不过是个”
“出去!”司丞相阴沉地开口。
司敏学被他这样子气的不轻,越发觉着为难,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哥哥不气,孩子总要慢慢教的。”乔夫人绕过桌子,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她迟疑了下,斟酌着开口“要不,妾身还是上门道歉罢…”
司丞相倒是一怔“你愿意?”
乔夫人却是摇了摇头,低声啜泣道:“自然是不愿的,咱们莲莲,也本该是千娇万宠的人儿,为何要向那贱胚子低头,只是哥哥…”
“梅儿不愿看哥哥为难啊…”乔夫人低声道,眉目温顺,眼角带泪,修长的脖颈在这晦暗的灯光下格外美好。
“若非当年长公主殿下非要将梅儿赐给那鳏夫为继,莲莲又何必在那粗鄙地方受苦?”
“好了”司丞相立刻打断了乔夫人的话,他后退半步,与乔夫人拉开了距离。
“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司丞相的语气重了几分“莲莲只能是乔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