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事未平，你却有心思耽于儿女情长。”
“陆鸿煊，你如今倒是真的出息了？”太子淡淡地叱骂道。
“我！”
“在北境历练了两年，你的脑子是被风刮没了吗？”
“杨家、黎家、逍遥楼，本就搅得艾家鸡犬不宁，你在这个时候参上一脚，是真的”
“我愿意！”陆鸿煊打断他的话“大哥，就算如此，我也愿意等她！”
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太子平静地将剩下的话说完：“是真的嫌艾家不够乱？”
“哎？”陆鸿煊愣了一下。
“之前老三夜探安南侯府，打得便是‘发现长宁郡主是逍遥楼楼主’的旗号，却被长宁郡主反咬一口，现在你觉着杨家会放过这个翻身的机会？”太子问。
陆鸿煊摇头。
“逍遥楼树敌众多，你觉得这些人会放过艾家？”
陆鸿煊打了个寒颤，逍遥楼的确挡了不少人的道，惹了不少红眼。
又摇头。
“那你还在这里胡闹什么？”太子不咸不淡地喝道。
“我…”陆鸿煊欲言又止。
“这种时候添乱，你是真的爱‘长安郡主’啊？”
“我！”陆鸿煊委屈极了，完全不明白事情为何会朝着这方面发展。
“愣着干什么？”太子瞪了他一眼：“你好歹在北境待过两年，对黎家军也算是熟悉，不知道去帮艾将军一把？”
“啊？”陆鸿煊呆呆的，慌忙应了一声，扭脸便朝外走。
只是才走到室外，被冷风一吹，他脸上的茫然散去，嘴中满是苦涩。
如今，他也只能为她做这些了。
尽力不让艾家，成为她的负累。
良久，屏风内才绕出一个女子，缓步走到太子身边，替闭目养神的后者揉捏着僵硬的肩膀。
“其实…长安郡主又何苦守孝三年？”太子妃不解地低喃。
母后对长安郡主还算是喜欢，若不是此次秋猎横生事端，只怕要当众认了此事。
若长安郡主只是守孝一年，这桩婚事极有可能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太子疲惫地叹了口气。
“此次长宁郡主之死只怕没那么简单。”
“逍遥楼毕竟是长宁郡主的心血…”
太子妃想起那日殿中长安郡主疯魔般的场景，有些恍惚“长宁郡主，当真是三爷所害？”
没有得到回答，太子妃收声，只垂眸继续替他按摩。
许久，太子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那位三爷，倒不像是个会争权夺利的人。”太子斟酌着道：“此事只怕另有隐情。”
“啊？”太子妃不懂，又问：“可是，这隐情和守孝三年又有什么关系？”
太子无奈地握住她的柔荑“长安郡主不过是想叫四弟死心而已。”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想要从那位三爷手里夺回逍遥楼，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达成的？”太子说。
他又低笑了一声“有些捷径，只怕长安郡主不屑于走。”
比如利用那位三爷的宠爱什么的……
“那，殿下方才为何还要那般劝四弟？”太子妃不解。
太子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只又闭上了眼睛，靠在太子妃的腰间。
旁的不说，单一个艾云柏在，艾家，还是要帮的。
灵车只停歇了一个时辰便再度上路。
到达城门口的时候，天边才泛起一抹鱼肚白。
艾家的人早在艾伯的带领下，穿着孝衣等在城门口。
艾云烨恍惚地抬头看了眼巍峨的城墙，才又低下头去。
为了显示悲痛，她这一路都未进马车，只木然地跟灵柩旁。
扶棺入城，艾云烨原以为会看到早市中热闹的景象，却在进城后，看见了满城飘荡的灵幡。
百姓们沉默着站在道路两侧，一个个胳膊上绑着黑布，面色沉郁地注视着他们。
“郡主。”有个大爷忽而出声：“长宁郡主真的是逍遥楼楼主？”
艾云烨点头，目光在这人满是沧桑的脸上定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楼主是个好人…”
老大爷抹了把眼泪“可惜了，郡主才多大…”
艾云烨却被他的话弄得回不过神来。
“你们，是来接长宁的？”艾云柏也有些恍惚。
大爷抽泣了下“楼主是个好娃娃，去年我老伴得了病，没钱抓药，便是去逍遥楼的药店拿的药……”
“三年前大虫咬伤了我男人，是楼主派人打死了大虫，还修了路，这两年城外安生多了……”
“要不是逍遥楼平日里在城门口施粥，在冬日里发下的冬衣，我哪能撑过那两年…早不知道冻死在那个疙瘩角了……”一个断了条腿但看起来还算是体面的中年男人哽咽着。
“我儿子在军营，逍遥楼每年夏天送去的解暑药，冬天送去的烈酒棉衣，救了他不止一回…”
……
艾云烨的鼻头发酸，药店免费给穷苦百姓救治也好，施粥派衣也罢，不过是逍遥楼多年来的习惯而已。
而修路救人之事她早就记不清楚，对她而言，也不过是听见后的一句话而已。
至于每年往军营里送的物资，大都是逍遥楼与皇上的交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毕竟南苍还没有贫瘠到连军费都发不起。
百姓说的这些，对艾云烨来说不过是区区小事，哪里就值得这么多人的感激？
艾云柏理智地多，对着众人长施一礼后，才命人继续扶棺向前。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唢呐声突兀地响起，却又在短短瞬间，汇聚了七八道契合的乐声。
今日本不是出殡日，这些仪仗自然没有准备。
可这惊天震地的唢呐声恢宏悲切，像是在送别。
艾云烨忽而停下脚步，举起一只手来。
灵柩止步，唢呐声渐停。
“来首《凤求凰》罢，姐姐喜欢。”长安郡主说。
人群中有了瞬间的沉默，不远处的茶楼中忽而响起清澈的琴音——《凤求凰》。
唢呐声再起，铜锣声、鼓声混杂，奏出了欢快喜庆的乐章。
单单听这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姑娘出嫁呢！
路过那茶楼时，艾云烨不动声色地抬眸，意外地看了眼端坐在琴旁的公子，又随着灵柩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