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关于长宁郡主的身份,儿臣也曾有猜测。”太子遗憾的摇头:“但却是因为亲历凤求凰之事时,在逍遥楼人对待长宁郡主的态度中窥见了丝异样,也仅仅是猜测长宁郡主在逍遥楼中身份不低而已。”
“只是不知道三弟如何调查的这般清楚,甚至连那至关重要的逍遥令,都敢笃定长宁郡主究竟藏在了何处?”
“其二,三弟无论如何,也是父皇的亲子,我南苍堂堂正正地三王爷。就算有心暗探,也当派人前往,何至于屈尊降贵,半夜探查?”
“难道三弟觉着,自己的暗探的功夫,比得上父皇送给三弟的暗卫,还是说三弟有心瞒着父皇调查此事?”
太子说的轻巧,听得皇上眉头紧皱。
原本就因为前段时间陆鸿煊行事莽撞而有些看不上他,现在更是觉着他不堪重用。
就连心里的那丝怀疑,也被勾了起来。
太子神态温和,陆鸿煊面目狰狞,陆鸿泽则面容凄苦。
长公主深夜前来,看到的便是这般场景,略略听了始末,嗤笑一声,目光从这三人脸上扫过,谁的面子都没给“你们倒是有闲心。”
面上难掩尴尬,皇上疲惫地看着她:“皇姐怎么来了?”
长公主站着没动,皇上扫了自己的三个儿子一眼,又叹了口气“都下去吧,此事容后再议。”
“太子留下。”长公主道。
心中将近日来收到的情报顺了一遍,太子站着未动,朝着陆鸿煊丢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出了这勤政殿,玉面王爷瞬间收起自己的可怜模样,阴毒地开口:“本王倒要看看,没了逍遥楼,艾家又能逍遥到几时。”
“就算没有逍遥楼,艾家还是那个艾家。”陆鸿煊冷笑一声,心里则觉着古怪。
旁人看艾家的繁华,先看到的定是艾家的赫赫军功。
怎么到了陆鸿泽嘴里,艾家的荣光反倒是因为逍遥楼呢?
勤政殿中
长公主上下打量了皇上一眼,皱着眉道:“你这身子倒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一旁的太子险些没能维持住自己持重的人设,只得假笑着解围:“进来烦心事多,父皇日夜操劳…”
抬手打断他的话,皇上问:“皇姐,可是东旭那边出了事?”
除了这个,他想不到旁的缘由。
谁料长公主板着一张脸“倒也不是。”
“听闻长安郡主要送葬去北境。”长公主说。
“嗯。”皇上眼中闪过一丝厌烦。
“沧岚想跟着一起。”
“送葬又不是游玩,沧岚千金之躯,哪能受这种苦!”皇上气的黑了脸。
这不是胡闹么!
“沧岚没有兄弟,她和长安这两个孩子千里迢迢去北境,我不放心,想找个人陪着一起。”长公主接着说。
太子的心尖发颤,姑母素来和母后关系亲近,想来来此之前已经和母后商议过了。
只是,听姑母这意思,难不成她想让四弟一起去北境?
这是维护,对长安郡主和艾家赤裸裸的维护。
长安:……谢谢哦……
天边才泛起一抹鱼肚白,安南侯府中便亮起滔天的火光。
火化之事太过惊天骇俗,知晓的人不多,现场更是只有自家人在。
只是当闻到那抹肉香的时候,艾云烨还是没忍住,提醒道:“前辈,棺材里真的有尸体。”
烤着乳鸽的天山尊者一听,顿时嫌弃地瞪她“怎么不早说!”
艾家几个兄弟脑门上的青筋直突突。
哪有人在人家火化尸身的时候过来烤肉的?
战场上,为了防止疫病的传播,在大战后尸体无力掩埋的情况下,焚尸是正常操作。
艾云铭倒是适应的极好,只是艾云柏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此时才忽而开口:“若里面当真是三妹,也要如此吗?”
原本还不算太过凝重的气氛因为这句话在瞬时间降到冰点。
“我也要,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洒下去,总比死后有个什么事被翻出来鞭尸好。”艾云烨玩笑般地道。
眼中的冷意叫人心悸。
她在家中又停留了一日,将府中的账簿对牌一应交接之后,才算是松了口气。
“小姐。”半夏肿着眼睛:“就算您不带奴婢,好歹也带上暖春姐姐啊。”
暖春抿着唇,委屈极了。
“艾伯年纪大了,后宅的事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你多上些心。”艾云烨看着暖春,细细的嘱咐着。
暖春平素最粘她,此时却一声不吭,只咬着下唇点头。
“还有外头的店铺庄子,也要多盯着些,时时巡查,莫叫人钻了空子。”
“还有院中的几个姑娘,到了年纪的也要你们多劳心。”艾云烨接着说:“至于你们两个,若是有心上人,今日便说出来,我在走之前替你们做了这个主。”
“若是没有,大哥手下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小伙,等过了这一年再说便是。”
两个丫头哭哭啼啼的,暖春张了张口,才小心翼翼的问:“那、那流书她们几个,也是如此吗?”
隔壁院子的丫头换了几波,如今这批人,除了一个流书,旁的都是长宁郡主不知从哪儿寻来的。
那群人一日日不苟言笑,同他们的关系也疏远地很。
“流书…”艾云烨斟酌了下,才道:“把流书调来这边,旁人不必管。”
“是。”暖春抹着眼泪应下。
艾府中没有当家做主的主母,一直都小姐在主持中馈,可如今近小姐要远行,竟放了将近半个主母的权给她……
她一定要看好后院的这些妖艳货色,不叫她们祸害了两位公子!
不晓得她在想什么,艾云烨处理完了家务事,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又去了趟雾楼,对了半夜的账册,又做了不少安排,才在三爷强势的要求下打道回府。
离开的时候,艾云烨板着一张脸,从袖中摸出巴掌大的琉璃瓶放在桌子上。
“一个月一粒,一年后你身上的蛊毒可解。”
“多谢小姐。”三爷笑了笑,伸手接过琉璃瓶,默契的没有拆穿。
回去的时候,艾云烨拒绝了车轿,漫步在黑暗的长街上。
秋日的晚风透着冰凉,杀气席卷。
刀光寒影。
不过顷刻间,只留下一地的尸首。
“暗影阁的人?”三爷皱眉。
是冲他还是冲着小姐?
“刺青割下。”艾云烨站在原地未动,垂眸安静的等着。
不过短短半刻钟的功夫,黑影将七张巴掌大小的人皮包在帕子里递上。
嫌弃地捏着帕子的一角,提溜这这东西,艾云烨一路闯入自家二哥的小院,直截了当的将东西丢给他。
“二哥,我被刺杀了。”
确定自家小妹没受伤之后,艾云柏才打开那帕子,在看到里面东西的瞬间,艾云柏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二哥会处理好。”
“嗯。”
艾云烨放心的回去,抓紧时间又睡了一个时辰,趁着天还没亮,早早地便带人出了城。
才行到十里长亭,远远地便看到两个不知道等了多久的二傻子。
看到两人的时候,艾云烨心中的柔软被触动了一瞬,另一旁,前来送行的艾云柏已经匆匆上前。
“你怎么来了?”
心疼地看着他憔悴的模样,沧岚郡主仰头,对着他笑了笑:“不能来吗?”
“当然不是。”艾云柏立刻否认,又叹了口气,声音轻柔“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艾云烨的目光从青衣以及被她牵着的马匹上扫过,又看向沧岚身上这一身鹅黄色的劲装,好看的眉头皱起。
“母亲已经准了,”沧岚郡主伸手,拽住了艾云柏的衣袖,低声说:“我会照顾好长安,你放心。”
艾云柏一头雾水,心里略有些不安“什么?”
“母亲准我陪长安去北境。”沧岚郡主目光柔和。
艾云柏变了脸色“不行。”
“为什么?”沧岚不悦,她还以为柏哥哥一定会宽慰许多呢!
“北境现在,很危险。”艾云烨适时开口。
“那本郡主更要去!”沧岚郡主拉着艾云烨的手,眼神认真极了“我要保护你。”
“母亲说了,这一路上不会太平。”沧岚郡主说。
“母亲昨夜进宫找了皇帝舅舅。”沧岚接着补充:“皇帝舅舅也是准许的。”
“而且,不只是我。”
什么意思?艾云烨狐疑地看她。
沧岚郡主挠了挠脑袋,对着一旁的森林唤道:“喂!你出来啊!”
藏匿起来的那个人这才牵着马,挪着步子尴尬地走出,讪讪地看着他们。
“长安。”
马背上挂着一个包袱,明显是有备而来。
看到陆鸿煊的时候,艾云烨的心不争气地跳动了下,但脸色却在瞬间冷了下去。
“父皇的确准许我与沧岚同行。”陆鸿煊嗫嚅着道,也觉着这件事长公主做的不太地道。
但是能保护她一起去北境,他便只当没看见这其中的小阴谋。
这两人一口一个皇帝舅舅,一口一个父皇,明显就是拿已经定下的事对她施压。
“那好,本将军这就随王爷郡主进宫问询情况。”艾云铭脸色铁青,语气不善。
“大不了小妹暂且走的慢些便是,左右耽搁不了行程。”
沧岚郡主和陆鸿煊没想到会被噎这么一下,面上都有些尴尬。
但陆鸿煊却看了眼艾云铭“艾将军,借一步说话。”
看见他这满脸认真的模样,艾云铭拧着眉头,按耐着心中的怒气随他走到一旁。
毕竟是个王爷,暂时不能打。
“柏哥哥,我也有话想对你说。”沧岚暗戳戳地瞄了眼艾云烨。
艾云烨只觉着呼吸不顺,黑着脸回到马车旁。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只备了一辆马车而已,随行的护卫一个都未带。
艾云烨身旁只留了知秋和扮成凛冬模样的十一。
艾云尘身边也只带了个艾圭。
就连车夫,也是由他们三个轮流。
马车倒是足够宽敞,容纳五六人不成问题。
“不走?”天山尊者问,一头白发垂散。
“耽误了下。”艾云烨答话,又看了眼一旁坐着的正在抓紧时间吐纳修炼的艾云尘。
艾云烨没太在意,以为大哥和二哥定会打发了这胡闹的两人。
没想到这两个不靠谱的将人领过来时,脸上的表情一个赛一个的精彩。
“四王爷顺路去北境,你们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艾云铭轻咳一声,眼神飘忽。
“沧岚也是。”艾云柏补充。
诡异地看了这两人一眼,艾云烨明显有些跟不上这几位的脑回路。
只得用眼神问询乱来的两个哥哥。
这一趟又不是去游玩,怎么还能临时增加同伴呢?
“既然是一份心意,便一起罢。”马车中,天山尊者忽而开口,一锤定音。
艾云烨的脸色不算好看,只得黑着脸默认,
又加了两人,马车中虽不算是拥挤,但断然称不上是空荡。
艾云尘从练功的状态中回神,看到这突然冒出的两人,也是满脸怀疑,将问询的目光投向自家姐姐。
艾云烨闭着眼睛装死,不理人。
半晌沉默后,素来活泼的沧岚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试探着发问:“苏大夫不一起吗?”
死丫头不是身子骨不好吗?
“晚上便能见到了。”艾云烨回话,是个人都能听出她心情不好。
沧岚郡主只当她姐姐新丧,并未多想,只是又问:“为何没见灵柩?”
艾云烨拍了拍放在手边的白瓷坛。
“三姐在这。”
沧岚的眼皮子抖了抖,小脸上煞白一片。
她竟然和死人坐了同一辆马车?
陆鸿煊皱眉“逍遥楼未免欺人太甚!”
长宁郡主好歹是一国郡主,死后竟然被逼的连全尸都没留一个!
艾云烨不解,这关逍遥楼什么事?
但看到他眼中的怒火,这位还是闭了嘴,懒得解释。
只故作忧愁的叹息“逍遥楼那边倒也没怎么为难,只是单是昨夜,我便遇见回刺杀。”
“尸首目标太大,若不是如此,只怕没法安然送三姐回去。”艾云烨叹息。
“刺杀?”陆鸿煊紧张地身子前倾“可受伤了?”
看见她摇头,陆鸿煊才松了口气。
“可知道是谁的人?”陆鸿煊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