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镇国公夫人抚摸着她的额头,眼中含泪“你终于醒了。”
镇国公回身,急急吩咐人叫大夫。
折腾了一大通,肖柔儿才像是彻底恢复意识,双眼无神的靠坐在床边,木然地张嘴喝药。
娇俏的小脸上肿了半边,嘴角也被打烂。
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
一直到她喝完了药,镇国公才站在她的床边,问:“柔儿,你跟爹说实话。”
“柳姨娘她经常打你吗?”
肖柔儿低头垂眸,没有半点表示,只是在听到‘柳姨娘’这三个字的时候,本能地畏缩了下,不经意间又露出了半截小臂和小臂上未褪的伤痕。
“不是她,难道柔儿身上的伤是她自己打出来的吗?”镇国公夫人半点好脸都不给他,听到他发出问询,当即骂了回去。
“肖王八,你他娘的心往偏里长就算了!如今证据确凿的事你还想抵赖不成!”
多年没听她这般骂人,镇国公脸上也满是难堪“你倒是端庄点。”
“端庄?”镇国公夫人不屑地撇他:“老娘端庄了那么多年,替你在外撑足了面子!结果呢!”
“睿儿叫人害了性命!柔儿叫那小贱蹄子虐打多年!”
“肖王八!我告诉你!今日要么你把那贱蹄子交给我!要么咱们和离!和离!”
“你吵什么呀!”镇国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柔儿这不是醒了吗?”
“这个公道我一定会帮柔儿讨回来。”
“再说了,武儿如今尚在东境领兵,我总不能将他亲娘交到你手里让你打杀了吧?”
“公道?”肖柔儿颤抖着,哭泣着看着镇国公“爹爹的公道,是要将柳姨娘禁足在院中,还是要将她打发到庄子里?”
“等过上一年半载,武哥哥披甲归来,便将人放了,锦衣玉食地供着?”
她突然说话,虽是质问却没什么气势,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儿,没什么威慑力。
心思被戳破,镇国公尴尬地骂道:“我和你母亲在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你如今是越来越不知规矩了!”
“论不知规矩,谁能比得上你那个好女儿!”镇国公夫人当即横眉冷竖,母鸡似得护住肖柔儿。
提起肖媚儿的事,镇国公脸色顿时变得难堪极了,气的胸膛不住地上下浮动着。
可如今又有什么法子呢?
“睿儿尸骨未寒,她便做出这种不知礼义廉耻之事!”镇国公夫人却专挑他的痛处戳。
“如今满金陵还不知道如何议论咱们肖家女儿的家教呢!”
“这可怜我柔儿,被她那个黑心肝的姨娘虐打不说,还没这种不知廉耻的姐姐毁了名声!”
“娘……”肖柔儿缩在镇国公夫人的怀中委屈地哭泣着,像是蒙了极大的侮辱。
她们母女俩这般模样,倒是将镇国公心中最后一点怀疑打破。
姐姐出了这种事,妹妹的名声也算是彻底毁了。
这两人定然不会拿柔儿的名声冒险。
况且,肖媚儿已是及笄之年,待等到睿儿丧期过去后,自然是要嫁人的,又碍到她们什么事了呢?
果然是柳姨娘小题大做。
又安慰了一通,被这母女俩哭的心烦意乱的镇国公长叹一声,甩着袖子走了。
他前脚刚走,这屋中的下人便散了个干净。
镇国公夫人掀开她的袖子,抚摸着她胳膊上的伤痕落泪。
“疼不疼?”
肖柔儿抿着唇,尽力扯出一丝笑。
“不疼的。”
“是娘没用。”镇国公夫人轻叹,又复杂地看着肖柔儿:“只是柔儿,你可知这么一来,你的名声也毁了。”
肖柔儿身子僵硬,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端庄又憔悴的女人。
“娘……”
你都知道了?
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按在她的唇上止住她的话头。
糊涂了大半辈子的镇国公夫人难得清明。
“这样也好,等到收拾完了那贱蹄子,咱们母女俩就去平县。”
“这么些年来,娘也攒了不少私房,够咱们母女俩安稳半生了。”
“等你嫁人的时候,娘再给你备上厚厚的一份嫁妆。”镇国公夫人拉着她的手,满目清明。
“到时候,看看谁还敢瞧不起咱们柔儿。”
“娘,柔儿不要这些。”肖柔儿反握住她的手。
“娘,哥哥没的蹊跷,柔儿……”
“柔儿。”镇国公夫人泪目“娘如今只有你了,娘想叫你好好的。”
“娘的柔儿,应当是最澄净的小县主。”
手上不染半分污泥和尘埃。
肖柔儿心中悲伤涌动,只按住心口难过的蜷缩着身子,沾了泪珠的羽睫低垂,遮住了眼中的寒意。
可是,那个干干净净的柔儿,什么都做不了。
许久,她才开口,声音沙哑无力又坚定无比。
“娘,肖家军应当是哥哥的,世子之位也当是哥哥的。”
就算哥哥没了,这些东西也不该落在那个贱人的孩子身上。
复杂地看着她,镇国公夫人嘴唇蠕动“这些东西,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
“重要的……”肖柔儿攥紧了衣裳,声音低沉。
又在镇国公夫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抬头,眸中似乎有火焰燃烧。
“对哥哥,重要的!”肖柔儿抓住镇国公夫人的胳膊,一字一顿地说:“重!要!”
她的哥哥,是天底下最好最优秀的哥哥,可却因为爹爹偏心,连自己的东西都拿不到手中。
若不是皇上那边批文一直未下,只怕这世子头衔早就落在了那个贱人生的庶长子手中!
如今哥哥没了,只怕爹爹很快便会重新递一张折子。
这回,皇上必然不会再阻挠爹爹将世子之位传给肖武!
她绝不允许!
怔怔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儿,过了许久,镇国公夫人噗嗤一下笑了,只用一种哀怜的目光看着她。
“傻孩子,那也不必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啊……”
镇国公夫人摩挲着她的侧脸,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
肖柔儿脸上有伤,只觉着一阵阵刺痛,这才恍然发觉自家养尊处优的母亲手上竟是长了茧子的。
“剩下的,交给娘亲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