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夫人坐在那里,面色冷清,眼底满是讥讽。
她的手边坐着含泪的柔淑县主。
母女俩皆是不发一言,仿佛是事外之人。
肖武缓缓起身,走到镇国公身旁对着九五之尊长施一礼。
妩媚的眉眼凝实,啜着寒霜与痛苦,但又格外坚毅。
“镇国公又何必自欺欺人,饶是你我血脉相连,事已至此,镇国公还觉着我会摒弃前嫌再唤一声父亲不成?”
他这话说的格外冷酷,听得殿中人心中微凛。
母妹被杀,就算是血脉相连的父亲又如何?
这一点肖武看到比谁都清楚,是以他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不是悲痛,而是夺权。
曾经他觉着依靠着父亲留下的一些老人也无妨。
那些是他的叔伯,对他的父亲忠心耿耿,对他关照有加,日后也会对他效忠。
但如今那些人或是被他拿住了把柄,或是被他换上了自己的亲信。
所以他才敢入金陵。
镇国公冷眼瞧着肖武,目光中满是嫌恶。
——肮脏的杂种!
“皇上。”镇国公欲再开口,就见皇上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抬手止住他的话。
“卿等家事,朕本不欲插手。”皇上说:“既然镇国公坚持,那便验。”
李承公公领命退下。
大殿中静寂无声,又慢慢地响起嘈杂碎语。
大多数人还是觉着惋惜。
艾云烨心中忐忑。
在前两世,今夜算是一个大的节点,所以她才会前来。
可如今开胃菜上了不少,主菜却一直没冒出来,她心里自然是半焦半虑。
亏得三世来学的礼仪规矩摆在那里,才叫她没有失态,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而已。
东阳公主又歪倒沧岚郡主这一边同她咬耳朵:“沧岚,长安是不是有病啊?”
“长安素来身体不好。”沧岚郡主含糊不清地说,目光却一直落在肖柔儿身上。
再怎么说,对这个幼时的玩伴,她还是有些担心的。
早就备好的瓷碗和金针端上,碗中清水晃得人眼疼。
肖武捏起一根金针,说的话却不客气。
“镇国公可要提前查验这水,免得日后反悔时给自己找借口。”
不屑地哼了一声,镇国公拿起金针毫不犹豫地扎在自己的指尖。
殷红的血入水划开,变作了诡谲的花儿。
紧随而来的一滴血进入,面无表情地肖武放下金针随意地甩了甩手。
当看到碗中的情形时,原本还一脸沉重地镇国公顿时面如土色,眼中更是血丝密布。
“这,这怎么可能?”镇国公踉跄着后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哪里还有半分当年驰骋战场的潇洒?
活像是个迟暮的可怜虫。
看着碗中相融的血,肖武紧握的拳头无力的松开。
真脏!
他这一身血!真脏!
“血液相融。”李承公公低唱,宣判声在此间回响。
“这、这不可能!”镇国公失神地喃喃,又猛然跃起,疯了一般扑上前捧出那碗“水有问题!水一定有问题!”
一旁的肖武怒极反笑,站在原地用一种极度陌生的目光注视着镇国公。
在短暂的寂静后殿上热议沸腾。
肖柔儿乖顺的低着头,幼嫩的手指不住地搅动着衣袖。
看来娘亲的计划出了错,依照爹爹的个性,只怕愧疚之下反倒会给肖武更多的补偿。
若是肖武得势,她的努力便算是付诸东流。
除非……能让肖武错更多……
肖柔儿低着头,看着食案上的酒樽出神。
酒樽里是上好的琼浆,倒映着女孩儿毫无血色的娇弱面庞。
那双眸子黑若夜空,夹在这化不开的阴暗。
“那个也是你的朋友吗?”东阳公主顺着沧岚郡主的视线看去,嫌恶的以手掩鼻。
“你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东阳叹了口气。
她的声音不大,只落入身边几人的耳中罢了。
沧岚郡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说:“你胡说什么!”
东阳公主吐了吐舌头,没有同她多说的意思,只自顾自赏美人儿。
一场夜宴,却闹到了收不了场的地步,肖家之事成了今年最大的笑料。
回府时已经是月上中天,艾云烨预料中的主菜一直未上,她心中不安,走路时也多了几分恍惚。
“可是困了?”艾云柏柔声问。
“唔,有点。”艾云烨含糊道。
正在与同僚说话的艾元帅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耽误,大手一挥便要回府。
“长安。”
三爷温润的声音却忽而冒出。
听得艾云烨心头一跳,瞌睡也散了大半。
宫门外聚着的人不少,听到这突然冒出的一声,皆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来。
今夜的戏,格外热闹。
干脆利落地挡在艾云烨身前,艾元帅虎着着一张脸瞪三爷。
“老匹夫,你他娘的离老子闺女远些!”
无视他这护犊子的举动,三爷疾步上前在几人身前站定。
“在下不过是想给长安送些年节礼而已,艾元帅这般紧张作甚?”三爷笑问。
“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艾元帅没个好脸,冷嘲热讽地说。
一众人相互交换了个视线,对某些事心照不宣。
艾云柏毕竟如今和三爷合作甚欢,站出来帮忙打了个圆场。
“逍遥楼和我安南侯府曾经也算是有些渊源,既然是年节礼,劳三爷差人送到府中便是。”艾云柏说。
艾云烨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今她的名声越差,便越无嫁入皇室的可能……
就算陆鸿煊非她不可又如何?
他们注定不是一类人。
可又不能真正毁了她的名声。
三爷是那个最好的人选……
就算他再怎么表现出对自己情深似海,那些人也会以为他求娶自己是为了更好地稳固逍遥楼。
三爷却呵笑一声,并不接这个台阶,只慢条斯理地问:“安南侯府何时是二公子当家了?”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艾云柏顿时不想理他。
三爷单手负于身后,一袭白衣站在那里,依旧是那副端方君子的模样。
扫了眼这个黑心汤圆,艾云烨回怼:“安南侯府之事关三爷何事?”
许是夜里受了寒,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