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眉头微皱,低声问:“可是吹风时着凉了?”
他说着,竟从袖中又摸出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小瓷瓶来递过去。
面对凶神恶煞的艾元帅,三爷只轻飘飘地说:“枇杷膏。”
夜里一片寂静。
艾元帅板着一张脸未接。
也不强求,三爷又从袖中摸出一小包油纸包。
“梨汁姜糖,好歹吃些,嗯?”
“不劳三爷费心。”暖春阴恻恻地声音忽而响起。
“这些奴婢早就为小姐备齐。”
顶着四面传来的威压,暖春不卑不亢地说。
讶异地瞄了眼暖春,艾元帅板着的那张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原本被艾家父子堵时三爷脸上表情未变,被艾云烨怼时眼中更是多了几分笑意的三爷在听到暖春的话后顿时收起平日里的儒雅做派。
那双眼睛更是寒恻恻地几乎要滴出水来。
今日来参加宫宴的,哪个不是权贵人精?
当即想到另一件事——饶是三爷在金陵城里权势滔天,但毕竟是前任逍遥楼楼主的手下……
而前任逍遥楼楼主可不就是这位长安郡主的嫡亲姐姐吗?
安南侯府这丫鬟,是在提醒三爷自己的身份啊!
简直是杀人诛心!
实际上暖春当真未想这么多,只是她心里清楚流言蜚语会给自家小姐带来多大的伤害罢了。
再加上这些东西她确实备了……
反倒是艾云烨心里咯噔一下,如今三爷是明面上的新晋逍遥楼楼主,若是挂上了所谓的下属的名号,只怕会对他不利。
艾云烨嗯了一声,递了个台阶过去。
“多谢三爷,暖春。”
暖春愣了下,但还是乖乖听话,正要上前,却是艾元帅先她一步接下了那包糖。
没想到艾云烨会开口,三爷的心沉了沉。
她还是太过心软。
这样想着,他又隐晦地看了眼艾云柏。
艾云烨开了口,三爷和艾家父子默契的选择了偃旗息鼓,谁都没有更近一步。
三爷给的年节礼是一瓶药王谷的回魂丹,足有十粒。
想到这一年来逍遥楼暗中对药王谷的打压,艾云烨的眸子暗了暗,坦然地收了。
只是坐上马车时还握着那精致的白玉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艾元帅不喜,重重地咳嗽一声。
艾云烨回神,这才发现自家父兄正在盯着自己。
而自家小弟却不见了踪迹。
她茫然地眨巴了下双眼,问:“小弟呢?”
“老爷子先带他回去了。”艾云铭答:“小弟困了。”
毕竟是小孩子。
哦了一声,艾云烨靠在自家二哥肩膀上,懒懒的打了个呵欠“今晚要守岁。”
“不会误了,先叫尘儿小憩一会。”艾元帅说,目光一直落在她手心的回魂丹上。
“这东西,你现在还要用?”
之前女儿内力不受控,身子羸弱,危急时少不得这些药吊命。
可如今不是好了吗?
“到底是疗伤圣药,有备无患。”艾云烨说。
犹记去年她生辰,太子送她的及笄礼便是回魂丹。
一共两粒,用莫大师雕的玉瓶装了送来。
玉瓶贵重,药更贵重。
如今三爷挥手间送了十粒,委实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扫了眼两个儿子,艾元帅犹豫了下“其实,那老匹夫也不错……”
艾云烨差点被口水呛住,缓了半天才回过神,只觉着原本就有点发疼的脑袋剧痛难忍,疼得她不自然地蹙了眉心。
“爹!”艾云烨无奈。
这都是哪跟哪儿啊!他们明明都清楚,如今这荒唐的关系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谁料看艾元帅这表情,倒像是有几分当了真。
“他确实疼你。”艾元帅犹豫了下,才接着说。
“爹。”艾云柏忽而开口:“三妹费劲心力才将艾家和逍遥楼之间的关系斩断,若是四妹嫁给三爷,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分明之前爹还暗中警告过他,怎么这会子却犯了糊涂?
摇了摇头,艾元帅也觉着自己今天是魔障了。
只是看到那个老匹夫自然地从袖中掏出枇杷膏时,心中却忽而有了嫁女儿的想法而已。
但这个念头不过是一闪而逝,问过了也就罢了。
不用细想,艾元帅自己便觉着这个想法太过荒唐。
他只当自己是喝多了,摆了摆手也不再多说,只问:“肖家的事……”
他还没问完就住了嘴,转而说:“方才见你没吃多少东西,等下回府再吃些。”
“好。”艾云烨笑了笑。
艾云铭没注意到这些,听见父亲提了个肖家的头,便自然而然地将话题接了下去。
“爹,肖家那边我”
“别当着你妹妹的面说这些。”艾元帅打断了他的话。
艾云烨无辜地眨眨眼,百无聊赖地阖眸靠在自家二哥身上假寐。
替她拢了拢披风,艾云柏也由着她。
一直到府门前,他才轻轻地推了下自家小妹。
谁知才刚刚触碰到她,这个女孩儿便无知无觉地朝着一旁倒去,重重地磕在车壁上。
几人被吓了一跳,赶忙看向她。
被撞醒的艾云烨一手按着脑袋,一手撑着座椅无奈地咕哝:“哥……轻点啊……”
她又不是石头做的,需要推这么大劲!
“疼死了。”她抱怨道。
马车里终归是暖和一点的,她睡的迷迷糊糊的,下车的时候直直的往下蹦,一脚踏空重重地跪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小妹!”
“丫头!”
“小姐!”
几声惊呼齐响,艾云烨脑中却是嗡嗡一片,听得含糊。
膝盖上的疼痛叫她的脑子迷糊又清醒。
说到底,她许久没受过这样的伤了……
不知道是扶着谁的胳膊,艾云烨强撑着站起身来。
内力在腿上过了一圈,她才说:“没事,没伤到骨头。”
扶着她的人愣了一下,就看她自然地松开扶着他胳膊的那只手,慢吞吞地往里走。
前两步还有些踉跄,但没走几步便自然起来,似乎是习惯了腿上的疼痛。
“丫头。”艾元帅两步上前,直接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将人打横抱起快步往里走。
“这点疼,不用忍着。”
“不算什么。”艾云烨含含糊糊地答,耳边的声音听得并不算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