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巍巍迟迟不敢上前的时候,余光瞥见的那一抹失望离去的残影,不是因为恐惧而凭空产生的幻觉。
那天回去的路上,顾斐波捧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后槽牙,一个人带着泪痕在车后座的角落里睡着了。
梦里有惨叫,有挣扎,有冰冷的铁光,碎裂骨头插入身体的刺响,有向空中溅射而出落在自己脸侧的温热血点,在令人生理性恐惧的来自同类的血浆在身体和空气中粘腻涌动的声响外,还有一双熟悉却饱呈失望的眼睛。
后来顾斐波处理叛徒从来不再后退一步了。
哪怕黄体和脑浆溅在身上,都再也没后退一步。
五颗子弹填入左轮手枪,顾斐波留了最后一个空槽,“没有问题,出发吧。”
庄园大门缓缓打开,低调的黑色保时捷停在门口檐下。
顾斐波下楼的时候,在旋转楼梯的转角看见了在大厅沙发上喝茶的母亲,“母亲。”
顾斐波垂眉颔首,“我去去就回。”
“嗯。”顾母放下茶盏,等顾斐波走到面前,起身替他理了理衣领,“虽然这次泄露的名单无关紧要,但他们可以死,却不能从身后中弹。”
“你明白我意思吗?”顾母的手指冰凉,落在脖侧像是冰块一样刺痛。
顾斐波似是毫无知觉,他抬眉,直视母亲略带笑意的温柔瞳孔,丹凤眼微垂,“我会处理好的,您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顾母咯咯笑,抬手拂了拂顾斐波侧脸,“你能做好这一切的,顾家迟早要交到你的手上。”
“他们,所有人,都依仗着你。”无名指上偌大的瑰红鸽子蛋切割光线,顾母声音轻柔,“路上小心。”
“嗯。”
门廊边的侍卫撑起漆黑的雨伞,白色的手套替顾斐波拉开车门。
顾斐波坐在后座,全身隐匿在阴影里,侧头看着窗外偶尔闪过的霓虹灯光,以及在雨夜形色匆匆的路人。
车轮滚滚疾驰而过,路人在水潭旁小心翼翼地提着裤腿,却依然有泥点溅上。
“慢点。”顾斐波闭目养神。
车子愈发平稳,唯有雨滴砸在车顶上劈里啪啦有节奏的响声。
车子停在诱色那不起眼的招牌门口,黑衣白手套如鱼般快而不乱地涌入其中,待一切准备妥当,顾斐波的座驾正好在门前停下。
开门,打伞。
崭新的黑色漆皮踩上湿漉漉的土地,顾斐波轻轻跺脚,撇去沾染上的浮泥。
诱色的老板立在门口相迎,满嘴的恭迎到了嗓子眼,不知为何又吞了回去。
“少爷,3209包厢,已经控制好了。”白手套低声。
顾斐波戴着礼貌的微笑假面,向诱色的老板伸出右手,“不好意思,处理些家事,叨扰您的生意了。今天的损失顾家会负责的。”
“哪里哪里。”老板连忙双手捧上去,握着黑色皮质手套,笑得憨态可掬,有些油腻却不让人生厌,“算不得叨扰,我们的生意还得多仰仗仰仗您呢!顾少爷,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多谢。”顾斐波颔首。
上楼,开门,娱乐场所此刻安静地像是图书馆,迷离的灯光还在闪烁,酒气弥漫的大厅徒留刚开的酒瓶与半满的酒杯。
空无一人,宾客早在十分钟前紧急遣散了。
所有要道与出口被私兵把守,天罗地网,一只鸽子也飞不出去。
3209门口很安静,诱色的隔音效果向来是顶级的好,顾斐波理了理皮质手套,又给左轮上膛,待一切准备就绪,才示意私兵用枪直接崩开门锁。
顾母让顾斐波来,不只是杀一个已经被束死手脚的叛徒。
她把瓮外的危机荡平,让顾斐波亲自去处理瓮中的鳖。
因为这只鳖是顾斐波亲手提拔上来的。
砰!
砰!
砰!
接连三声枪响,门锁碎的稀烂,空气弥漫着火药的刺鼻味道。
私兵背身一脚踹开房门,屋内的酒气伴随震耳欲聋的音乐一齐涌出,像是穿过漫长的漆黑隧道,堕入魔王的盛宴。
dj的声音太响,里面的人蹦的太嗨,以至于没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正围着中央的檀木桌起哄。
顾斐波冷漠地抬眼看去,桌子中央,在半人高的香槟塔左边,赤脚站着个白发少年。
少年的头发很亮,漂到极致的蓬松白毛在光晕下张牙舞爪支愣着。上身一件简单的白色工装背心,下身穿着一条粉色的jk罗裙,露着笔直又光滑的大腿,他的体毛很少,皮肤很白,白到像在发光。
右脸歪歪扭扭地画着一只荧光粉红小猪,堪堪合上的口红盖着松垮的盖子插在裙子腰间。
他右脚立在黑檀桌上,左脚空悬在香槟塔的顶端,左手将香槟举过头顶,正单手托着香槟底,从高处往下浇。
澄澈的酒水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