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重的尖叫声,似是被什么蛰住一般,大汗淋漓,不停的挥舞着手臂。
是条蛇。
村子依山而建,什么虫蛇毒蚁没见过,嘲笑声纷纭而至,有人上前径直走向欢娘,笑着道:“山神都没来,你都揭下了喜盖?”
他这一言,如同水珠溅落油锅,众人嬉笑着上前,影影绰绰的鬼影落在地面上,幺娘吓得一个哆嗦,她抬头看了过去,望见一张张熟悉的人脸,却又是那样陌生。
她本该吓得低头,却莫名在这场景中想到娘亲说得话,她生来没有父亲,只有娘亲,娘亲那个时候瘦得成了个骨头架子,躺在床上望着她,莫名叹息:
“生成这般,倒也是福气。”
如今幺娘头一次盯着旁人的视线,突觉那种粘腻的、恶心的目光并不是对准她的,而是对准她身后的欢娘的,她心下一震,乃至余光瞥见枯黄手臂时,下意识的推了过去。
她力气大,那人没防备,被她推* 了一个踉跄,撞进鬼影中,发出“咚”的声响,如同石头掷于水面,波纹四起时,幺娘颤抖的身体竟然缓缓恢复平静。
就在此时,清灵乐声掠过人耳,似有蛊惑之一意,幺娘越过炽热的目光,看向身后的欢娘。
欢娘在唱着古怪的音调,伴随音调下落时,有虫蛇毒蚁沿地面而行,跳跃着咬上村民的身体,众人被一惊,吓得齐齐避散开来,这才发现刚才去关窗户的村民——他已经成了一滩血水。
油锅已然沸腾开来,油点溅落得到处都是。
“妖孽,妖孽附在李欢身上了!”
这话得到众人一致认同,本来尚有底气不足的人倒是挺直了腰板,拿出了菜刀。
幺娘被这场面吓得面如土色,她看向欢娘,欢娘依旧闭着眼睛,似乎没看到众人,喉间却溢出清灵的乐声。
到了现在,幺娘总算明白,一切都是假的。
山神娶妻是假的。
什么都是假的。
那以往进入山神庙的姑娘呢?
幺娘心中大震,向来混沌的脑海却忽然情绪起来,她想起年幼时母亲身上常有的青斑红痕,想起邻家厌恶的视线。
——“小野种,她不就是个野种?”
——“估摸那女人自己都不知道这小野种是谁的孩子吧!”
模糊记忆里,是厮打后的伤痕,是远离村落的房屋,是娘亲癫狂摔打瓷片的声音。
——“你就不应该出生……”
——“你为什么不是个男的,不不不不,男的会变成鬼!!!”
——“女的会变成血水,幸好幸好,你长成这幅模样。”
——“不不不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就不应该出生,你就是个孽种!!!!孽种!!!孽种!!!孽种!!!”
——“不不,你以后一定要少说话,记得少说话,别看人,一定不要看人!!!”
疯子的力气向来是大的,被掐住喉咙时,骨头都发出“嗬嗬”的响动声,而此时幺娘只觉喉咙越来越疼,可她的神志却越发清楚。
娘亲不是个疯子。
她是被逼疯的。
欢娘以后也不会成疯子!!!
刀锋穿过皮肉时,血珠啪嗒而下,幺娘抓住刀柄,反手向外砍去,她挥舞的力道又重又快,因这一反击,众人狂热的视线落到了幺娘身上。
可她委实称不上好看,此时面目染血,狰狞可怖,像极了杀人狂。
驭蛊术于欢娘而言,是极为艰难的。
她的天赋并不好,一半污浊血的缘故,让她根本无法驾驭更多的蛊虫,可是没关系,她本身也不想活了。
都该死的,所有人都该死。
吟唱结束时,欢娘睁开了眼睛,因心气耗散过多的缘故,她承受不住的吐出口血,看见了满目的血腥。
血流从幺娘的体内喷溅而出,落了一地,却依旧不忘紧紧的抱住她。
欢娘慢半拍的歪了下头,她似乎很不理解的盯着幺娘看,直至鬼影发狂,菜刀砸向她时,幺娘又快速的抱着她转了个方向。
血、满手的血。
欢娘似乎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场景。
鬼影被虫蛇咬成一滩血水,她怀中抱着具尸体。
是的,理应如此,都该死的。
可欢娘却觉得浑身有些发冷,视线似乎看不清人影,茫然的看向怀中的人,怀中人艰难的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抚摸她的面孔。
欢娘盯着她看,一动不动,最终怀中人的手落到了她的手旁,像幼时一样勾住她的手指。
——“娘亲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