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他的面。
乌发坠落在他的腰侧,额间碎发微扬,露出眉间如血般的朱砂,他的眼周一片红意,右眼紧盯着她,可左眼如同泡进了春水中,微风吹拂,春水落了一地。
他右眼根本没哭。
只有他的左眼在哭。
竺叶条件反射的用指腹碰了下他的脖颈。
他的皮肤滚烫。
竺叶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她抬起另一只手去碰长渡的朱砂。
伏击的兽类停止前进的动作,反倒是因猎物的举动而歪了歪头,却又下意识的弯下腰,低下头。
竺叶的手穿过散落的乌发,碰到了他的朱砂。
守节蛊会因人的情绪而发作,越兴奋,朱砂会越滚烫、皮肤会灼烧、左眼会流泪。
刚才根本不是他忏悔的哭泣,
反倒是过于兴奋而流出的泪。
竺叶意识到这点,她气得右手用力的锁住他的脖颈。
可他面色依旧冷然又平静,似不明白她的举措,一动不动的任由她发作,右眼始终紧盯着她,可左眼泪水汩汩而出,砸落在竺叶的手背。
他刚才根本没有反思!
竺叶也不清楚长渡究竟为什么会兴奋,但她气得松开了手,面颊更红,怒意更甚:“你真有病啊!”
长渡刚想说话,就见她蓦然拉上寝被蒙住脸,一动不动,一句话都不同他说。
窗外依旧落着细雨,长渡依窗往外看向街巷上的青绿油纸伞,视线从她伞面上的水珠落到她裙摆上的绣样。
她没穿他放在床边的衣裳。
明明他做得衣裳更符合她的身形,也更符合她的喜好。自从他意识到他喜欢她后,每日早起都会将她第二日穿得衣裳放在她的床边,她每次都会穿。
可这次,她没有穿,反倒是穿了条月白色的衣裙,裙摆上绣着青鸟的图案,因她走动的缘故,青鸟的翅膀缓缓折起又舒展。
明淳虽不明白长渡今日为何来到他房间,来房间后又一言不发,只是坐在原地喝茶,但长渡幼时便是个不喜说话的性子,他这般一想,倒是忽略长渡总是盯着窗外的举动。
明淳刚想说话,却听见“哐当”一声,一楼正厅里说书先生讲书声也一停,随即便是推搡的声响。
“安王殿下请这位姑娘来府上一叙。”
安王殿下是老皇帝的第三子,因继后所生,母族势力强大,近来福王府被查出龙袍一事便是安王殿下带兵搜查出来,此人倒是继承了黎朝皇室一贯的作风。
爱美人,府上妻妾成群。
又爱在西猎场猎杀奴隶,但子嗣并不多,仅有个刚及笄的女儿明暄郡主。
明淳双肘抵在窗沿,低头往下看,看到一着杏色衣裙,身姿婀娜的少女。
他暗骂一声。
安王真是十几年如一日,屡教不改。
那少女估摸着和他女儿一般大。
窗外细雨渐小,长渡看着竺叶收了油纸伞,她似乎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事情,停在一个摊贩旁,正在低头看。
竺叶捏着亮晶晶的簪子看,她又看了看旁边的首饰,不太感兴趣的收回了视线,刚抬头时,听见有人似乎喊了她一声。
竺叶疑惑的望了过去。
是一个着月白衣的公子哥,锦衣玉带,面容俊朗,神色震惊又不加喜悦的盯着她看,大踏步的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想要抓竺叶的手,竺叶警惕的后退一步,这公子哥才堪堪停下脚步,但视线依旧盯着竺叶看,激动看着她。
“竺叶妹妹,你不认识我了?”
“我是…我是…南成罗家小公子罗非啊。”
罗非激动的看着她,面颊都红了一片。
幼时他长得瘦小,在学堂总是受人欺负,只有竺叶伸手拉他一把:“欸,听说你是南成罗家小公子,你怎么不打他们啊?”
“我…我不敢。”
“那你就站着被他们打。打死了也没人管你。”
可是当时在学堂,好多人都喜欢竺叶,他们总是围着竺叶喊竺叶妹妹,他每次见到竺叶,就下意识立正身体,想喊她竺叶妹妹,可等到手心出汗,他都没喊出一个字,直至庆王府出事,他都没喊出她的名字。
乃至余后十几年,他反复在梦中喊她的名字,可醒后,却依旧什么都没有。
竺叶奇怪的盯着罗非看,她皱了皱眉:“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她话毕,不再看罗非,放下铜板结账。
“家主,杨家来人了。”
罗非面色红晕褪去,凌厉的看了身旁人一眼,低声道:“今日是他们有求于罗家,让他们先等着。”
竺叶不关心这些事,她收了簪子准备走时,罗非却又追了上来,他似乎很腼腆,说话时都带了些结巴:“竺叶…妹妹,你喜欢什么,我可以…可以给你买。”
他这声音,倒像是让竺叶想起了在青行镇初见长渡时的场景,她不由停了脚步,瞥了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