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铺上挂着几串风铃。
钟叔的面容被掩盖在风铃后面,人老了,眼睛便容易浑浊,他看不清竺叶回头的模样,依旧倚靠在柜台上,远远望过去的时候,像是一道剪影,像是一截枯木,恍若遗留在旧时代的人。竺叶错愣的看着,她突然松开长渡的手,往回走去,身影带起的风将檐角上的风铃吹得叮当直响,她取下花带上的香囊,将银子挪到钟叔面前。
“小小姐……”
“谢谢钟叔给我打银器。”
她还没等钟叔说话,便一溜烟的跑出了杂货铺,长渡在台阶下面等她,彼时恰好夕阳余晖笼到长渡的身上,他那张清冷的面容倒是多了些暖色。
竺叶扑到长渡身上,她的情绪后知后觉,此时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长渡,冒名说了句话:“我是你的妻子。”
长渡扶着她的腰,避免她摔倒,闻言轻声道:
“你是我的竺叶。”
.
回客栈路上,玩够水花的稚童又撅着臀部,凑到墙角在看蚂蚁搬。
竺叶虽有些瞌睡了,但看到围一圈人的时候——哪怕是小孩子,依旧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
一排蚂蚁,正在搬家。
她百无聊赖的收回视线,垂着眼帘,又想睡觉——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些。
蚂蚁搬家,预示着有雨。
可竺叶并不怕雨,她亦步亦趋的跟着长渡,回了客栈。
长渡见她乏得厉害,便要了盆热水,替她沐浴,竺叶似乎是害怕他做什么,沐浴过程,勉强撑着眼皮,盯着他看。
她的眼睛很大,脸又很小。
撑着眼皮看人的时候,有种小动物的专注和警惕。
看得长渡有些想逗她,刚俯身时,她便掩耳盗铃的捂着脸:“我要睡觉。”
竺叶用手捂着脸,手指却分开个缝,看向长渡,见长渡依旧面无表情的俯身,她气得想要骂长渡时,长渡却将她抱了起来,替她擦干身体,放在了床上。
他笑着看竺叶:“乖乖以为我想做什么?”
窗外朔风骤起,墨色晕染的天空似乎破了个洞,毫无预兆的大雨从洞里砸落,噼里啪啦的拍打着窗户,紧接着便是雷声,滚雷从天边奏响,惊得人心肝一颤。
如若是以前,竺叶定会兴致勃勃的扒着窗户一探究竟,可是许是天气太冷,她控制不住的阖着眼帘。
长渡一怔,俯身去闻她的鼻息。
墙角处的竹叶青却难得没有睡着,它似乎很躁动,反复的在地面打着滚,不光是它,竺叶的其他蛊虫也在地面滚动着。
长渡看了它们一眼,准备起身去巫山一探究竟,可他刚要出门,竹叶青也嘶嘶的吐着舌头,缠上了他的手腕。
竹叶青对他并不亲近。
长渡盯着竹叶青猩红的眼睛看了会,但他急着去巫山寻药:“你留下,看好你主人。她最近总是在睡觉。”
竹叶青闻言更是躁动。
长渡刚一走,便咬住长渡的袖子。
长渡停了脚步看它,却见它蓦然从他手腕上滑落,爬动到竺叶的床边。
长渡强忍着把竹叶青从竺叶身边扔走的冲动,快步下了楼,夜幕降临,寄春镇似乎没有夜市,整个镇子似是陷入了片安睡。
长渡走出客栈时。
滚雷带起的白光恰好砸落地面,他错了一步,抬头时,瞧见天边的暗沉。
练武之人听力都很好。
他几乎能听到悉窦的声响,似乎是小动物爬动的声音。
长渡脚步一停。
他忽然想到今下午的蚂蚁搬家、竹叶青刚才的异样以及刚才听到小动物爬动的声音。
长渡蓦然转身。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天空本来全然是墨色的,可此时似乎破了一个口,明亮得、似有生机的光晕投射而下,“轰隆”一声,恍若有巨龙从天而下。
是洪水。
夹杂着断枝和石块的洪水从山体而下。
天灾面前,人力显得极为渺小。
长渡瞳孔微震,他急忙冲上楼。
以内力将声音传到了镇内。
“洪水来了!!”
人群被惊醒,窗户被支开,两股战战,有良心者拥着妻女父母而走,无良心者裹着被褥急忙奔走,但无一不是匆忙下楼。
楼梯拥挤,人头攒动。
长渡飞檐走壁而过,心跳几乎跳出胸廓,快步推开门,满屋的风让他心脏几乎窒息,他恍神奔向床榻。
木窗被朔风吹开,屋内布局凌乱。
床榻上的竺叶似刚被竹叶青唤醒,迷茫着睁着眼睛,转头看向长渡,长渡不欲多说,单手抱起竺叶,一手支着窗棂,从二楼跳了下去。
竹叶青似乎没想到他会回来,愣怔了下,才紧随其后。
洪水来临后,多往高处跑。
寄春镇的镇民大多都卯足了劲的往高处跑,长渡出来时,虽落后了些,但他本身就是有内力的人,自是比寻常镇民要跑得更快。
竺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