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突然要结拜，宋若华也着实被杜流徵如此出其不意的要求吓了一跳。
“结……结拜？”宋若华又转头看了一眼顾君安。那小子，此刻正躲在一旁偷笑，看着倒是有些靠不住。
“等等，你随吾来，本殿有件事必须要同你说。”宋若华牵起杜流徵的手就想往自己房内走。
谁料杜流徵迅疾地将自己的手从宋若华牵着的手中抽出，道：“殿下，这于礼不合。”
“无妨，你过来。”宋若华说着将她带进自己的房间，转身锁上房门。
她本以为杜流徵见一个男子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此时的第一反应该害怕，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冷静地出奇，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宋若华一系列琢磨不透的举动。
“你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本殿的意料。”宋若华直言相告。
“我看人的眼光向来不错，殿下绝非轻浮孟浪之人。况且，我自幼习武，也对自己有信心。今日殿下唤我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杜流徵走到茶几边到了杯茶递给宋若华问道。
此时，窗边闪过一个黑影。那人很快便在房门口停住了脚步。
“杜姑娘果真厉害，”宋若华接过茶水小酌一口道，“杜姑娘既想为本殿做事，那本殿自然不该对姑娘有所欺瞒。只是，望姑娘不要被吓到才好。”
宋若华朝她走近一步，牵起她的手按其在自己胸口，在她耳边低声道：“其实，本殿是个女子。”
饶是先前她那番话让杜流徵做好准备，但真闻言之时杜流徵仍旧为之一惊。一个女子，若要成事，何其不易？
“若是以我这个身份回朝之后，无论将来选择哪条路，都注定再无安宁。你若是跟着我，我虽定然不会让你挨饿受冻，但也不能确保予你半生无忧。你可想好了？今夜，无论你如何抉择，我定然尊重。”宋若华看着她那如水柔情，又如火热烈的双眸道。
“殿下，此时就告诉我，便不怕我将此事传扬出去？”杜流徵大胆地靠近宋若华道。
“你要选择我，便有权知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同样，我自然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宋若华邪魅一笑道。
“好！若殿下欲覆乾坤履至尊，小女愿为谋臣，为殿下以身入局；若殿下欲任白马踏平川，小女愿为骖乘，助殿下一往无前。结拜兄弟倒是有些难为陛下，那我们今日便歃血为盟吧！”杜流徵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刀，在食指上轻轻一划，鲜血从粉嫩的指尖涌出。她轻挤一下，伸手用食指将鲜血涂在宋若华的淡红色的唇上。
歃血为盟？罢了，便由着她吧。
宋若华正欲拿过那刀给自己的手指也来一下，谁料杜流徵竟抢先一步将那带血的刀收入袖中了。
她用力挤了挤食指上将要凝固的血液，将那血涂在自己唇上笑道：“若是违背誓言，便只罚我一人足矣。”
明明是不想让她受伤……
“你这理由找得还真是……与顾君安解释为何要穿破布如出一辙哈哈哈哈哈……”宋若华爽朗地笑着，笑时还不忘看一眼门外那挺拔的身影。
“好了，回去吧！我会在暗中助你成为大夏第一位女官的。”宋若华拿出一块手帕，拉过她的手，轻轻将她指尖的血迹擦干道。
“殿下，小女还有一事相求。”
杜流徵刚要跪下，就被宋若华托住了手臂。
“你是想凭借自己的才能取得女官一职，而不想我出手相助对吗？”宋若华明白她内心所求。同为女子，她对杜流徵自然多几分怜悯，但她也敬其坚持。她道，“今年的春试已然结束，我会修书一封予父皇。与他商议能否以同样标准，让你再试一次。”
“小女多谢殿下成全！”杜流徵行礼道，“天色已晚，小女就先行告退了。”
杜流徵见宋若华点了点头，便转身欲开门离去。一推门，便见顾君安守在门口。
听见有人开门，顾君安转头向内望去。他那目光略过了开门之人，径直看向屋内。杜流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此时的宋若华正端着一杯茶，坐在桌案上暗自出神。
杜流徵的嘴角微微上扬。如此说来，他看她的眼神怎样都算不上是清白，倒是有些直白了。
待杜流徵走后，顾君安走进房内，也学着她的模样端起一杯茶，沿桌边坐下。
“你可想好了？你真的要走那条路吗？”静夜之中，顾君安问出了宋若华多年来心底的疑惑。
“我亦不知。从京城到雒阳，从陛下到祖母，从右相到你，不都在为我能有一争之力而铺路吗？可是……可是我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权力？财富？这些又好像都不重要，”宋若华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似乎我这一生都已被安排好了，似乎这些又全非我所要的。”
“不知道自己所欲何求，不知道自己所欲何往，”顾君安摇晃着茶杯道，“此一生中，并非所有人都能真正明了自己所求为何。你不必循着前人的路，你不妨试着自己去寻一寻。何处使你心安，何处便是你心之所向。”
只是彼时的她，却尚未知晓，也未言明：其实君安在，我便心安。
顾君安见她一言不发，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情感翻腾间，涌上几分酸酸的滋味。
他走到宋若华的剑架前，微微拔出那柄吹毛断发的剑。用手在上面如杜流徵般一划。
宋若华的思绪被那拔剑声所打断，一回头便看见他那较真的背影。
他走过来，俯下身，仔细盯着宋若华的嘴唇，也将他手上的血认认真真地涂在她那还残留血迹的唇上。
宋若华被他们今日接二连三的行为逗笑了，她道：“你们今日是怎么了，这血中是参杂了什么长生不老的秘术吗？怎么一个一个都要喂我喝。”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双眸，目光随着高挺的鼻梁游走到红润的嘴唇。她不自觉地用前牙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他的血——好像甜甜的。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她能为你做的，我也能。甚至比她更多……”顾君安声音低沉道。
“砰！砰！砰！”今日这心怎会跳得如此之快。
“好了知道你能干了。快回去吧，明日还要审吕烛，我要睡了。”宋若华说着一脚把顾君安踹出门去。
她关上门，一个人缓缓靠着门上。
凉风习习。门外的脚步声逐渐变轻，却搅得她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