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斯正处于危险边缘,他不该进入密室,不该躲在衣柜里,更不该偷听布鲁斯总统和杜博士的私人谈话。
此时,他的罪孽又增加了几分,几乎已经到了不可饶恕的地步。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总统和叛徒之间画上等号,这超出了一般人的固有认知,也破坏了他心目中的光辉形象。
布鲁斯总统是白鸽社成员,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
杜博士是个诚实的人,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应该也没有撒谎。
信鸽腿上的纸卷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马尔斯不得而知,但差不多可以肯定,里面的内容对布鲁斯总统十分不利。
白鸽社本身是一个秘密组织,一天到晚喊着反战的口号,这对于那些发动战争,参与并热衷战争的人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时任总统罗卜便是其中之一。
罗卜总统视白鸽社为眼中钉,他不允许有人跟他唱反调,千方百计地想要除掉这个秘密组织的成员,甚至不惜动用了高科技手段。
一时间,白鸽社成员之间的通信遭到窃听,还因此闹出了不少乌龙事件。
有窃听,就有反窃听,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成员们决定改用信鸽进行彼此之间的联络。
飞奴传书,是一种创新,也是一种复古,效果显而易见,成功地躲过了外部势力的围剿。
白鸽社在一天天发展壮大,继续喊着响亮的口号,进行轰轰烈烈的反战运动,在社会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最后,罗卜总统被迫下台,战争终于结束了。
这一切,离不开背后默默付出的功臣:鸽子。
白鸽社的骨干成员,每个人都有一只专属的鸽子,有的叫“孛古”,有的叫“咕咕”,有的叫“飞雪”,有的叫“妖风”……
花花公子布鲁斯的信鸽,就叫做“半天娇”。
叮!
布鲁斯总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打火机,开盖的时候,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这是一款老式的煤油打火机,砂轮与火石摩擦,顿时火花飞溅,嚓嚓作响。
一簇黄色的火苗从黑暗中蹿出,在布鲁斯总统的手中跳动着。
他将揉成一团的纸条打开,放在火焰上点燃,余烬中腾起阵阵白烟。
啪!
布鲁斯总统合上打火机盖子,“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却什么也没说。”
杜博士笑了笑,“我是个诚实的人,从来都不会对未遂的事件说三道四,尽管,它差一点儿就真的发生。”
布鲁斯总统沉默了,他不敢看杜博士的眼睛,只是背对着自己的小舅子:
“我知道,战争对每个人都带来了不小的伤害,但是,它早晚都会结束,不需要任何人的干预。”
“当总统的人就是不一样,什么奇谈怪论都能说得跟唱歌一样好听。”杜博士笑道,“看样子,你在总统办公室里面,还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你不用挖苦我,这没有任何意义,怪只怪,我们年轻的时候都太过天真了,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呐喊几声,就可以改变国家机器的运转,实际上,是大错特错了。”
这是对白鸽社功绩的抹杀,杜博士不乐意了,反问道:
“难道,战争没有因此而结束吗?”
布鲁斯总统摇了摇头,“战争结束,并非白鸽社的功劳,即便有所影响,那也是微乎其微。”
“那你倒是说说看,战争到底是怎么结束的?”
“真正的原因是:罗卜总统下台了。”
“那是他应得的下场,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负责,即便是总统也不能例外。”
杜博士刚刚说完,马上又意识到了什么,向着自己的姐夫躬身道:
“对不起,我差点忘了,您也是总统。”
“你让我到这里来,就是想当面指责我的过错?”
“我只是一介草民,哪敢对总统先生指手画脚,况且……”杜博士停顿了一下,“况且,每个总统都会下台的,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正值总统竞选期间,两位候选人胜负未分,布鲁斯总统能否连任还是个未知数。
这个时候,听到这样的话,他显然是不太高兴的,冷冷地说道:
“所以呢,你想要羞辱一位总统的话,就得趁早。”
“谁敢羞辱您呢?我只是想提醒您。”
“呵呵,提醒我什么?”
“提醒您,不要走上罗卜总统当年的老路。”
这不是提醒,而是告诫,布鲁斯总统听懂了,但并不认同:
“老弟,政治跟医学不一样,你可以把人体结构研究得非常透彻,但你根本不懂得政治机器的运转规律,个人的意志太过脆弱,只会被它巨大的齿轮轧得粉碎。”
“你可是呼风唤雨的大总统,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多牛逼呀!不要装得跟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虫似的。”杜博士揶揄道。
“权力,意味着责任,我不曾擅用。”
“这正是你的可悲之处。”
“我都做了什么?会让你觉得可悲。”
“你什么都没干!任由各方势力胡作非为,将这个国家拖入战争的边缘,难不成,你还以为自己是一位称职的好总统吗?”
布鲁斯总统可不想默默地领受,极力辩解道:
“战争,并非都是坏事,有时候,正义的战争是必要的。”
杜博士则对此嗤之以鼻,“所以,你最终还是在精神上投靠了罗卜。”
“我不是个好战分子,这一点你是了解的,我只是想尽量表现得像一位总统,而不是一个懦夫。”
杜博士沉默良久,才一瘸一拐地踱到布鲁斯总统面前,语气不太友好:
“如果,你的臣民知道,他们所拥戴的总统,曾经是白鸽社成员,还试图出卖自己的战友,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你在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这叫大义灭亲。”
布鲁斯总统直勾勾地看着杜博士,对视了几秒钟后,悻悻地说道:
“好吧,我今天就不该来,告辞!”
看到布鲁斯总统正朝着衣柜走来,马尔斯急忙将脑袋缩进军大衣里。
布鲁斯总统气坏了,狠狠地推开暗门,临走前又回过头来,对着自己的小舅子说道:
“老威是个什么货色,你比我更加清楚。”
布鲁斯总统是老威廉姆斯竞选之路上的唯一绊脚石,要是他遇到了麻烦,得利的自然就是军火商人。
这是二选一的问题,杜博士不可能不明白,他沉默不语,等到布鲁斯总统摔门而去之后,才一瘸一拐地走出密室。
由于心事过重,竟然连暗门也忘记了关上。
这下子,倒是方便了衣柜里的马尔斯,终于能将起居室内的场景尽收眼底了。
杜博士一出密室,便看到了等候在病床边的向天问,一脸厌烦地说道:
“老布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向天问并没有生气,而是厚着脸皮笑道:
“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留下来。”
杜博士坐到床边,一边解除腿上的弹簧假肢,一边问:
“那个年轻人,真的这么重要吗?”
“可以说,是事情成败的关键。”向天问回答。
“我不想了解你们的肮脏手段,我只想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当然不会,他可是我的弟弟,我怎么舍得让他受伤呢?”
杜博士挪动身体,将一长一短两条腿放到床上,平躺下来,闭上眼睛,语气勉强地说道:
“好吧,这件事情,我会尽力的。”
“真是太好了!”向天问激动地拍着巴掌,“布鲁斯总统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杜博士重新睁开眼睛,扭过头来,对着华人之光向天问说:
“我答应你,可不是为了让老布高兴,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军火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