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铁门依次打开，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监室门外。
“089号，出来！”
这是位新来的管教，顶替了原来的张警官。
张警官去了哪里？马尔斯十分担心。
看守所里逃跑了一位犯罪嫌疑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上级必然会怪罪下来。
毫无疑问，负责押解的张警官就是第一责任人，少不了个停职检查的处分。
出了这样的事情，看守所里不免又是一通大整顿，就连通道里的空气都比往常凉了许多。
新来的管教更是紧绷着一张脸，不敢有半点的疏忽。
在新管教的押解下，马尔斯规规矩矩地穿过铁门，再一次来到熟悉的走廊。
在麦城看守所里，他已经算得上是老油条了，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便自觉地朝着审讯室走去。
隐约中，他听见一段忧郁的萨克斯 solo飘来，脸色“刷”地一下就变得煞白。
这是《摩罗河之春》的旋律，他再熟悉不过了，每当听到这首圆舞曲，他就会想起有关于丽丽·海瑟薇的一切。
在他心目中，这就是两个人之间的定情曲。
审讯室的房门缓缓打开，音浪扑面袭来。
马尔斯仿佛走进了一间音乐厅，习惯性地坐进那张 vip专属的铁椅子里。
两位“老朋友”则坐在不锈钢栅栏的另一边，旁若无人一般：
年轻警察，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年长警察，则闭着双眼静静地欣赏着音乐。
悠扬的小提琴协奏在审讯室里流淌，将马尔斯的思绪带回到摩厦大学的校园礼堂：
少男少女们欢聚在一起，伴随着优美的乐曲，跳着优雅的华尔兹舞步。
丽丽·海瑟薇身着一袭红裙，仿若一只美丽的蝴蝶，在舞池中央飘然旋转，旋转……
铜管低鸣，丝弦高亢，华丽的管弦乐在恢宏的气势中戛然而止。
年长警察显然还没有听过瘾，一边轻声哼唱着，一边缓缓睁开双眼，笑意盈盈地看着马尔斯：
“喜欢吗？为了这首曲子，我特地去了一趟大学城，顺便借来了这台昂贵的音响。”
审讯室内多了一台檀木色的音响，马尔斯刚进门的时候就留意到了，这在前几次的提讯中是没有的。
当他听到“大学城”三个字的时候，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脸上则尽量保持着笑容：
“原谅我这双廉价的耳朵，不配享受这么奢侈的音乐。”
“怎么，你不喜欢？还是说，这首曲子让你想到了某些难以忘怀的往事？”
“内心空虚的人才会喜欢音乐，我只喜欢清静。”
“是吗？”年长警察向同伴示意，将电脑显示器屏幕转向马尔斯，“我们在大学城的网站上，发现了一段不那么‘清静’的视频，可能你会喜欢的。”
熟悉的音乐再度响起，马尔斯又一次见到了记忆中的画面：
伴随着《摩罗河之春》的旋律，丽丽·海瑟薇身着一袭红裙在舞池中旋转、跳跃，活像一只在花丛中翩然起舞的美丽蝴蝶……
镜头拉近，摄像机给到丽丽一个特写，同时，也暴露了她身边的舞伴：
穿着一身黑色晚礼服的马尔斯。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年长警察得意地笑道。
马尔斯佯装镇定，故意岔开话题，转而点评起音乐来：
“意外，有那么一点；惊喜，谈不上。
“坦白讲，我不怎么喜欢这段长号solo，总是给人一种悲戚的感觉。”
“会吗？我怎么听着更像是胜利的号角。”
年长警察将下巴高高抬起，和着音乐的节奏，轻轻地扭动着脖子，一脸享受的样子。
“原谅我没有您这样的艺术细胞。”
“年轻人，你可太过谦虚了，你的华尔兹舞步，我就来不了。”
年长警察就像一只笑面虎，乐呵呵地玩弄着眼前的猎物，并不急于露出毙命的爪牙。
马尔斯也没有自乱阵脚，任凭对方各种暗示，就是一味地装傻。
音乐停止，年轻警察从案卷中取出一张照片，递给身旁的同事。
年长警察接过照片，也不看一眼，便向马尔斯展示：
“年龄大了，腿脚也不如你们年轻人利索了，眼神就更不好使了……
“麻烦你帮我看看，照片上这一对儿，认识吗？”
马尔斯一眼便认出了照片，正是那位名叫“深水炸弹”的博主贴在网络上的。
只不过，照片上的马赛克已经被消除，男主角的五官清晰可辨：
正是马尔斯本人。
装傻，已经是不可能了，马尔斯干脆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
“不认识。”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嘛。”年长警察说。
马尔斯不为所动，始终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以掩饰内心的不安。
年长警察却是慧眼如炬，一副洞察一切的样子：
“你对这位女同学的喜爱，我丝毫不怀疑，为了她，你干了这么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她怎么能不感动呢？
“老实说，我挺佩服你的，在我看来，你一点儿也不比卡卡·威廉姆斯差，如果你跟他身份互换，他未必会有像你这样的胆量。”
马尔斯只是笑笑，一言不发，他才不会因为两句用心险恶的马屁就认罪伏法。
“我非常理解青春期的冲动，不瞒你说，年轻的时候，我也曾经疯狂地爱上过一个姑娘，为了她，愿意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不过，我比你幸运，我没有情敌，也不用去干那些杀人犯法的蠢事……”
老虎的牙齿终于还是露了出来，马尔斯并未慌乱，极其冷静地辩解道：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只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我是个胆小鬼，并没有做过，你认为我会做的事情。”
年长警察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将挺拔的鼻子高高翘起：
“你可以不承认，但你要知道，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是不需要犯罪嫌疑人开口的。”
“如果不是你干的，完全可以大胆地申辩。”年轻警察提醒。
马尔斯挺直脊背，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我正在大胆地申辩，你们听不出来吗？
“如果你们认为，我天生就是一副倒霉模样，想让我背下这口大黑锅的话，对不起，办不到！
“不过……如果你们真的想办一桩大案，揪出幕后的真凶，我倒是可以帮一点小忙。”
年轻警察面露喜色，“你帮助的不仅仅是我们，也是你自己。”
马尔斯淡淡一笑，“但愿吧，我的建议是……别管这个案子了，去查另一个案子。”
“什么案子？”
“麦酒河浮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