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已走过一条街,马婷君不知为何追了上来,她有些羞赧地给王肩山行了个礼,唤声‘王伯伯’,王肩山不怎么理会,自顾自先走,留下一对年轻人彼此对视。
马婷君眼睛有种神族特有的圣美,站在风中,蓝裙飘飘,她缓了口气,从脖子上摘下一颗黑色佛珠,踮起脚戴在王负剑脖子上。
“这是师父赠我的释神珠,能够释放潜力,也有一点激发神脉的功效。”
如此贵重之物王负剑哪敢收,立即就要摘下来,被马婷君阻止,马婷君四下望了下,用纤手将佛珠按在王负剑胸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这释神珠师父有两颗,寻了几十年耗费巨大代价才得到的,这种宝物怎能让别人分了去,你说呢负剑哥哥?”
她狡诈地说着,两人贴得如此近,让她不禁脸红,而且这释神珠之前一直戴在她脖子上,沐浴、更衣都不曾摘下,毫无疑问是她的贴身之物,就这般送给一个男人,她一个菁菁少女哪里好意思。
王负剑虚抓着她的手,认真道:“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男人皆有自尊,平白无故怎能受仇敌之物?”
马婷君噗嗤一笑:“看来负剑哥哥心中还是有我的!此物现已属于我,和师父无关,是君儿赠负剑哥哥的临别赠礼。”
“你这赠礼也太大了些!”
王负剑视线下移,马婷君虽只有十六岁,但有女孩和神族这两个身份加持,却是婀娜拒人。
马婷君双颊发烫,声音支吾:“只要负剑哥哥喜欢就好……负剑哥哥你就收下吧,莫拒了君儿一片好意。”
“不收,太大了。”
王负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无所谓,可马婷君是要肩负起神族的重任,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马婷君却说神族重任重要,可他一样重要。
大街上两人一直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回事,王负剑答应收下,同时要还她一个赠礼。
马婷君机警拉开距离:“什么赠礼君儿都喜欢,只要不是这释神珠。”
“你怎恁聪明……”
王负剑彻底整麻了,他本以为就是一普通珠子,现在已经戴在他脖子上,不好还回去,来硬的也不好,而且他摸不清这妮子路数,搞不好翻车就尴尬了,因此他只能先收下。
“负剑哥哥,你的小拇指……”
“没事。”
王负剑摆摆手,这个场景送手指不合适,况且他不想再自残了,任何一根手指都非常重要,况且别把人家吓着,那送什么,王负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合适之物,星能液太俗,那把剑也不能乱送,他琢磨半晌有了主意。
“你送我释神珠,我送什么都显得不够分量,干脆就不送了,可以吗?”
“啊?”
马婷君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并不奢求什么贵重物什,只想有一件东西能留作念想。
“那么拜拜,快回去吧,你师父估计这会儿正到处找徒弟呢。”
“嗯。”
马婷君点头离去,一步三回头,等走远了留给王负剑一个绚烂的微笑,刚一转身听王负剑在后面喊道:“山无陵,江水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听着这一句句诗句,马婷君愣神片刻,强撑着微笑,回过身早已梨花带雨,逃离而去。
王负剑摸着胸前的黑色珠子,上面残留着淡淡馨香,他一直伫望,心中汹涌澎湃,‘马婷君,惹君停’,他要是没来马家这一趟该多好。
王负剑背上剑,没有回家,他停得太久了,需要动起来,他该谋划如何去藏马谷寻找麝元了。
他没想单枪匹马去直接去藏马谷送死,从那位商人处打听到,想去藏马谷最好先去众里会馆转转。
众里会馆是谪水城最大的悬赏结队之地,坐落于谪水城东街,是一座极具标志性的楼宇。
王负剑刚到门口就被一个贼眉鼠眼的人拉住询问要悬赏还是接任务,那人说他有特殊渠道,价格优惠,王负剑虽是第一次来,可以送几年外卖丰富的见识,一眼就认出这是个二道贩子,或者干脆是个骗子,压根儿懒得理会,对方却不依不饶,眼看就要进门了,那人一溜烟消失不见。
门口多了一个穿会馆制服的男人,那男人比王肩山还要猛一圈,对王负剑抬抬下巴问:“阁下悬赏还是接任务?”
“我想去藏马谷。”
“又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进门右转!”
男人哂笑一下,打开门放王负剑进去。
王负剑进入会馆右转,很快看见一扇漆黑大门,门里传来阵阵嘈杂,他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众里会馆的任务大厅,由于是早上,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尽管大厅规模不小可还是显得有些拥挤,形形色色的人携带兵器或在任务墙前驻足,或三三两两就一个任务讨价还价,或在桌前放肆地喝酒吹牛,或拿着牌筛赌博赢钱,整个大厅乌烟瘴气的,王负剑还以为到了原先世界的某个酒吧。
这里有身着华丽服饰的公子小姐,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有学院里老师带领的年轻学生,正兴奋地期待历练,更多的则是赏金猎人,亡命之徒,甚至偶尔还能看到几只妖族身影,这些人一起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组成一副江湖画卷展示在王负剑面前。
王负剑穿过人群慢慢往里面走,感受着一股股星能,有强有弱,弱得没什么可说的,强的让王负剑走在中间心中压力不小,六阶、七阶甚至更高,他无法得知,只觉自己的实力还是太弱了,江湖不是那么好闯的。
王负剑又想到了自己的‘解决之道’和‘终极文明’,这些都得足够实力来说话。
任务墙和门口离得不算远,王负剑却走得有些漫长,他忽然瞥见一个熟悉身影,是那个护卫队女队长夏霜。
夏霜正在和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争执着什么,好像是有关李鹏山的事。
“那个叫王负剑的小杂总杀我的义子时,你都不阻止?”
“我阻止了,但他太快了,他可是师承惊鸿派,更是首秀,快剑出神入化,不是我能应对的!”
“小杂总不过五阶,你可是六阶,你是不能应对还是不想应对?”
“不能也不想!”
夏霜针锋相对,“李鹏山就是一蠢货!贪得无厌,有眼无珠,他的死是自找的!”
话刚出嘴她就被虎背男用大手一把掐住脖子提了起来,夏霜表情痛苦,用手指一掰,一个矫健的翻转脱离控制,拉开距离道:“吴铎(duo),你真有胆在这众里会馆闹事?”
感受到几道警告目光,虎背男吴铎暂时没再出手,质问道:“那个叫王负剑的小杂总在哪里,我要扣掉他的眼珠当炮踩!”
“我哪知道,八成已经回惊鸿派了吧,你有本事去惊鸿派找他!”
夏霜嘴上挖苦,眼睛轻轻一瞥给人群中的王负剑使了个眼色,让他快点离开,王负剑迟疑片刻,刚准备先撤就被人认了出来。
“铎哥!人在那!”
“谁?”
“王负剑啊!”
虎背男吴铎迅速锁定目标,三步并做两步,撞开人群,猛虎扑食般就要一把抓住王负剑的脖子,可这在他看来原本手到擒来的小事却扑了个空,只扯下一块破碎的衣襟,抬头再看时,王负剑与他仍有半步之遥。
“小杂总,你就是杀了我义子,抢了他财物的那个王负剑?”
吴铎将碎布甩掉,森森问。
王负剑不快道:“你认错人了。”
“认错你大爷!你抢走了我们护卫队的战利品,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你!还有,除了你王负剑,谁他么整天没事出门背两把剑,不嫌累啊!”
说这话的是当晚一个护卫,在商队里他忌惮王负剑的淫威,可在这里,在吴铎面前他怕个鸟,夏霜的行踪就是他泄露的,没想到今天走运在这里直接碰到王负剑本人,他大功一件啊。
这个护卫的嘴脸那叫一个嚣张,至于那晚被迫说欠王负剑一个人情,今天就‘还’了吧,看看,要不是他引荐,王负剑如何能认识吴铎这样‘热情好客’的人物,一见面就想拧断脖子。
王负剑瞅了这护卫一眼,莫名其妙道:“哪来的狗乱咬人,饿昏眼了吧?”
任务大厅光线不好,护卫没有立即反击,而是揉了揉双眼,往前凑了凑,眯眼道:“你不是王负剑是谁?”
“我是谁关你这条狗有什么事?”
“我尼玛!”
护卫大怒,撸起袖子,刚想往上冲做点什么,一想到那晚营地的血腥场面又退了回来,告诉吴铎,说这个人就是王负剑,王负剑现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当乌龟不敢承认。
“你最好给老子确定好!”
吴铎吼了句,他并不是一个无脑莽夫,有些人能惹,有些人万万惹不得,他见此人容貌伟俊,年少轻狂,明明只有五阶却避开他刚刚那一虎爪,知道不管是不是王负剑,对方定然有些背景,属于不能惹的范畴。
护卫也知道其中利害,想要上前细看,却又担心被王负剑威胁到,吴铎又催得紧,护卫畏畏缩缩,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压力之下,一时间精神恍惚,说不信问队长,吴铎这会儿哪里还找得见夏霜的魅影,气得直骂臭娘们,最后将全撒在护卫身上。
护卫压力更大了,满头大汗,用袖子不断擦拭,结果越擦视线越模糊,看不太真切,试图寻求其他人帮助。
“有那天商队里的朋友在吗?烦请帮忙认下人,先谢了,这王负剑应该错不了!”
结果根本没人理他,护卫只好提高音量又喊了几句,惹来一众看神经病般的目光,有人甚至嘲弄‘王负剑是你爹啊,你一直叫!’
这里的骚动已经有些影响任务大厅里的正常秩序了,这是众里会馆不能接受的,吴铎狠瞪了护卫一眼,夺路而出,与王负剑擦肩而过时眼中闪过一道锋芒,最终没有出手,打算先出去再说,哪知王负剑不肯善罢甘休。
“狗咬了人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吗?”
望着被扯烂的襟口,王负剑皱了皱眉头,后面的吴铎停下脚步,斜视而来,问想怎么样,王负剑说通常都会把咬人的狗宰掉,这狗说的是那护卫,更是吴铎,是吴铎‘咬’的衣领。
吴铎意外地没有生气,只冷冷拱手道:“是某刚刚冲动了,在这里给你道个歉!”
王负剑面无表情:“你叫吴铎对吧?我记住你了,滚吧。”
吴铎拳头都要捏碎了,很少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扭头就走,等出了会馆大门,一刀将路边的松树砍得稀巴烂,那护卫终究没敢接近王负剑,逃跑似的追了出去。
任务大厅里恢复秩序,王负剑吐了口气,那吴铎就算不是七阶也无限接近七阶,绝不会是普通六阶,那晚在商队营地他种出的因终究还是迎来了恶果,但这是没办法的,欲管江湖事,必入江湖局,一入江湖局,无非恩与仇。
王负剑暂时不去想那吴铎,终于到了任务墙跟前,琳琅满目的悬赏令挂在墙上,任务五花八门,什么宠物被野猫拐跑了,需要帮助,赏金给的还不少,丈夫嗜赌,如何戒赌,甚至还有想要娶一位神族女天才,烦请帮忙,急急急!王负剑心想不会是马婷君吧?
正经点的任务,例如护卫、寻药、狩猎、探险,这些是王负剑需要的,他在任务墙的边角处找到一则藏马谷寻药的组队悬赏,他对一旁的工作人员说要这个,旁边的人纷纷侧目。
“年轻人须有自知之明,谁都想去藏马谷捞一笔,可真正捞到且安然归来的有几个?”
“可惜了,年纪轻轻就要寻死,有什么想不开的?”
工作人员是两个旗袍女郎,身材气质抓人眼球,其中一个十分专业地用竹竿将那则悬赏取下,邀请王负剑进内厅坐。
内厅总算安静了些,一些工作人员正在给接下悬赏的人耐心说明情况,王负剑刚坐下,一行人被请了进来,这行人看见王负剑后和工作人员确认,因为王负剑实在太年轻了,而悬赏令上要求的最低境界是五阶,王负剑表示自己是五阶,工作人员点点头,她们不会弄错的。
这行人十分惊奇地打量着王负剑,纷纷坐下,为首的是一个胡子拉渣、不修边幅的男人。
“听着孩子,我不想打击你们这些天才的自尊,但去藏马谷不是冒险,而是去地狱,你懂吗?你还年轻,或许再等几十年,老态龙钟,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再下地狱,你说呢?”
王负剑微微颔首,对这个忠告表示感谢,但还是坚持去,因为他需要麝元,刀山火海也好,地狱也罢,他已入局江湖,怎能不还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