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众里会馆门口,王负剑就展现出惊人天赋,才一日多不见,这种天赋居然达到刮目剔心的恐怖程度,更不要说其可能还与谪水城朱副城主有关系,这样的大腿陆从辖太想抱了,可他在众里会馆时并未出手相助,之后还意图谋夺王负剑的坐骑小黑马及行李,哪里还敢多逗留,点头哈腰,祝王负剑洪福齐天,早日成为副城主乘龙快婿之后,陆从辖就溜之大吉。
一出王负剑视线,陆从辖就舍命狂奔,他担心王负剑反悔,逃了一会儿,并无异常,他稍稍安心。
“这小子,有时心慈手软,有时又心狠手辣到变态,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陆从辖自语,决定以后绝不要再出现在王负剑面前,最好躲得远远的,他才安全,忽然,他余光一瞥,星能全开,与身后追袭而至的身影碰撞在一起,坚持了几个回合,应付不住,被一记扫腿抡翻在地,他刚想起身,对方的剑已点在他喉头。
上方,一袭翠色身影,不是王负剑,而是先前的水兴伯府强者汪通。
“我需要那王负剑的所有情报,漏瞒一个字,我就剜你一块肉。”
汪通辛辣道。
陆从辖盯着对方:“我与他咳咳……认识也就两天左右,却深知此人言出必行,残酷如魔,我劝阁下还是不要打听,否则可能追悔莫及。”
汪通冷笑一声:“那是我该担心的问题,况且我根本不用担心,莫说他一个首席剑秀,就是整个惊鸿派我水兴伯府也不放在眼里,他难道敢和我水兴伯府结仇?”
陆从辖提醒:“别忘了,他还有朱大小姐那层关系。”
一听到朱莺,汪通神色微凝,剑向前顶了一点,让陆从辖别废话,将情报全都招来,陆从辖不想再得罪王负剑,可现在还是保命要紧,他将所知的王负剑讯息和盘托出,有些是亲眼所见,有些则是捕风捉影,比如王负剑可能是神族。
“神族?”
汪通先是鄙夷,陷入片刻思考,又立即兴奋起来,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双眼火热,陆从辖大为不解,询问缘故,汪通不置可否,再次确认陆从辖是否还有遗漏,陆从辖摇头,然后被一剑刺穿喉咙,不甘而亡。
汪通抽出剑,把剑在尸体上擦了擦,又搜刮一番,很是满意,暗忖:“此番算是漏了芝麻,捡了西瓜,我得速速回报!”
赶了半晌,汪通总算在一处山涧赶上队伍,这支队伍约莫二三十人,人多着锦绣衣袍,马皆装典精美,每个人脸上虽有些许疲惫,却个个仪态不凡,傲贵之色溢于言表,其中一人高举着旗杆,上面龙飞凤舞地绣着一个‘洪’字,这个字谪水城世人皆知,乃是水兴伯的贵姓,这支队伍自是出自水兴伯府。
汪通要了碗水,边喝边冲到前面,人还未到,就被人质问跑哪去了,可知失职之罪,汪通向那人拱拱手,瞄向那人身后的身影,那是一个鲜衣怒马,贵气逼人的青年,乃当今水兴伯之孙,唤作洪寅玉。
“小伯爵,早上属下侦查之时碰见一匹极为不凡的小马驹,本想抓住拿来献给您,结果却出了岔子……”
汪通说到被王负剑轻易击败时,脸上胀红,心中憋闷,手腕疼痛,却也不敢胡乱润色,刚刚质问他的威森男人是水兴伯府的一位管事,听他丢了水兴伯府的脸,更为不悦,尤其当汪通说王负剑看起来也就20岁左右,管事的脸就更可怕了。
洪寅玉白皙的脸上并无多少波动,披着大氅,手轻抚胯下骏马鬃毛,道:“都说惊鸿派早已今非昔比,听说几个月前的剑比还惨败给岿然派,不想还有这等厉害人物。”
汪通赶忙赔笑道:“那小子跟我比是厉害些,可要跟小伯爵相比,却是乌鸦比凤凰!”
他的这一吹捧被管事厉声呵斥,说这对比根本就是对他们家小伯爵的侮辱,汪通连连称是,暗道这拍马屁是拍到马蹄上了,老实说,以他的视角,王负剑的确厉害至极,但他们小伯爵却是另一个层次的厉害,两者天差地别,无论身份还是天赋。
管事冷眼道:“所以,你急匆匆跑过来就是特意告诉我们你这件颇为‘光彩’的事?”
这是挖苦,更是训斥,管事刚要开口责罚,汪通声音压低一分禀报:“那王负剑可能是神族。”
闻言,管事神色稍缓,屏退左右,细问王负剑样貌、身高、气息、年龄、实力、剑法等等,汪通回想,说身高八尺以上,容貌伟俊,气息悍烈,年纪20岁以下,如果是神族可能19岁以下,毕竟神族发育快,实力他看不透,最少也是六阶,剑法应该是快剑无疑。
管事问:“你确定他是神族?”
“属下……并无真凭实据,只是无风不起浪,加上这些特点,他是神族的概率不会小。”
汪通还想再推理一番,管事看了眼没有多少波动的洪寅玉,下令让汪通干脆将人请回来,汪通汗颜,他都被王负剑秒成那样了,哪里请得动,管事使个眼色,一个疤面男人走了出来。
汪通霁然色喜,对对方拱拱手,很快又心中嘀咕,这位蒙野安的确实力很强,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狠辣七阶,对付王负剑应该没问题,可不知为何,汪通却莫名有一丝不安。
看出他心中所想,管事只道:“听你的描述,那王负剑不太像神脉觉醒,兴许是得了某些助力,就算觉醒怕也觉醒不了多少,你以为神脉觉醒有那么容易吗?再说了,是让你们去请,不是杀人,难不成要本管事跟着一起去?”
汪通连忙单膝跪地,惶恐道:“哪敢劳您大驾!我们一定尽快将其带回!”
“去吧。”
在征得洪寅玉同意后,管事才让二人离开,速去速回,两人骑马迅速离开大队。
奔疾间,汪通偶尔瞥一眼并驾齐驱的疤面男人,见其青衣链甲,森威阴翳,腰悬一把三尺薄刀,此人原先是城主府监牢要犯,机缘巧合下被管事看重,提了出来,其脸上的疤痕上本是刺字,管事用小刀割肉毁容,当日汪通也在场,疤面男人竟一声痛都没叫,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
每每回想此事,汪通的脸颊就不自地抽疼,当事人却似乎一点事都没有,汪通明白管事为何让疤面男人和他一同前往,此人杀戮颇重,实战经验了得,绝不是伯府中一些未经血战的少爷兵能比的,更重要的是,其使得一手快刀,在黑道中名头吓人,这快刀是杀出来的快,王负剑一个小年轻又杀过几人?到时一交手看王负剑还怎么快得起来!
正想着,蒙野安不善地回瞥一眼,那眼神直让汪通心中有些发毛,他知对方对他刚才在管事和小伯爵面前的表现介怀,慌忙堆笑道:“蒙兄勿怪,我非怀疑你的实力,只想让大家都轻松点,毕竟多一个人办差,咱们就能少费一分力,不是么?”
结果他越解释,蒙野安的表情越不友善,汪通有意无意拉后半个身位,这才有了些安全感,他从怀中取出一只棕色蝴蝶,那蝴蝶在他身前蹁跹,不断朝着一个方向飞,却因为在快马上像是在原地踏步。
“咳……我在那小子身上洒了蝶踪粉,相信赶日落前我们就能完成任务交差啦!”
……
王负剑并不知别人的热情好客,他循着牛魔狼的模糊记忆前往见到巫麝的地方,一路上座下的小黑马有些奇怪举动,不时轻嗅婆娑他,好在一段时间后意兴阑珊,索然无味,对他没了热情,它奔行时心不在焉,好似在思索在寻觅着什么,至于是什么,王负剑不得而知,其实小黑马也不是很清楚,它本来都脱离魔爪,回归自然了,昨晚被天空一长串红光吸引,那红光让它惊惧,同时其中有一股宏伟古老气息却又让它心潮澎湃,血脉悸动,这种气息那日在马市时它好像也在王负剑身上感知过,只不过现在却一丝一毫都没有了。
王负剑已换了身干净衣物,小黑马还算尽职尽责,行李家当不曾缺少,他现在也不饿,于是就暂且放它一马,等啥时干粮吃完了,实在饿得不行再宰了不迟,在这之前先骑着,毕竟赶路可是个费体力的活,尤其越深入山谷,道路越崎岖难测,这小黑马别的不说,应付起这种路况轻车驾熟,好像原先就生长在这里似的。
“到了!”
眼前那条记忆中的小河横亘着,四周杂草丛生,一眼望不到头,先前那头巫麝当然早已不见身影,王负剑翻身下马,伸了个长长懒腰,来到河边梳洗一番,顺便补充干瘪的水袋,小黑马也渴得厉害,咕咚咕咚牛饮。
清洗完毕,王负剑缓缓活动身体,肌肉起伏,骨骼轻响,他只觉浑身沉甸甸的,体内好像被灌注了江河般,扭腰踏步,随意挥出一拳,竟如惊涛拍岸,汹涌嘹亮。
来时王负剑没怎么睡醒,在小黑马上半睡半醒,并无多大感觉,此时不由惊叹于身体里的恐怖力量,这力量并非星能,而是源发自每个细胞本身的膂力,不断在提醒着他,他不再是从前那个自己,而是一个如狼似虎的可怖天神,而这都是那牛魔狼带给他的。
王负剑随意打出一套惊鸿派用来强身健体的基础拳法,风吹草动,挥拳踢腿间他不自地将自己想象成那头牛魔狼,低吼瞪目,恣意奔放,土地在他脚下,草木在他拳锋,河水被他荡起,山谷为他颤动,王负剑动作越发迅猛,威势越发凌厉,举手投足间活脱脱一人形星兽,惊得小黑马都躲远一些喝水。
嗖!
王负剑折下一根木枝,以此为剑耍起剑来,先前他身体沉钝,一番活动筋骨后轻松不少,此刻使起‘剑’来轻盈如飞,枝影闪动,身形优美,仿佛随着音乐他在跳探戈一般,但仔细去看,他看似轻飘嬉戏,实在每一剑都势大力凶,不可阻滞,所谓举重若轻不过如此。
王负剑熟悉着这具生机狂野的身体,练习那五本首席剑师的快剑,也不按部就班,而是想哪一招使哪一招,哪招顺手使哪招,亦或者冷不丁胡乱来一招,只凭心情信手捏来,他不指望自己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地步,只希望能够顺畅有效,化繁为简,取其精华。
今天阳光格外明媚,小黑马吃饱喝足自顾自趴在远处假寐,对剑术没有丝毫兴趣,反倒有两双明亮清幽的眼睛在暗处纹丝不动地看得入神,一看就是一个时辰,阳光渐弱,一阵冷风袭来,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哪位!”
王负剑心中一惊,他刚才醉心练剑,不曾察觉到有人靠近,当下没敢贸然去攻击声音来源方向,而是急退开来,同时以木枝护住中门,做出防御姿态,对方没有追杀而来,这让他稍稍心安,他这才去寻找目标,余光瞥见小黑马睡得跟死猪一样,不是小黑马打的喷嚏,他在另一个方向有所发现。
其时冷风皱起,吹动杂草,杂草之内一个灰色身影隐约可见,尤其是那两双奇异的眼睛。
王负剑浑身打了个激灵,他连忙垂眸拔出两把剑,全身星能蓄势待发,这个情形让他有一种既视感,那日是借牛魔狼记忆,这次则是他身临其境,不等他多想,那灰影已到了跟前,不是巫麝,又是何物?
王负剑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天了,这只巫麝居然还在这里,这不科学,谁他么告诉他巫麝胆小怕事、远离人的?
如此不期而遇让王负剑惊多于喜,他庆幸见识过巫麝双眼的恐怖,绝不敢与之对视,当下催动快剑佯攻,实则一个悄无声息的侧转跨过那灰影,来到其背后刺出一剑,结果却刺了个空,王负剑背后发冷,连忙回身横扫,同样扫了个空,他欲再挥剑,那两双眼睛却已赫然出现在他眼前,和他六目相视,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长脸上的毛,有点扎人。
双剑掉落,王负剑仰天躺倒,感受到那种魂魄被瞬间抽离的虚弱感,灰影好奇地观察了他多出来的手臂,然后低头瞅着他,眼神无邪,表情呆懵,又打个喷嚏,溅了王负剑一脸。